第054章 軍人和官家(四)(第2/3頁)

“嗯。有人給我講了。”熊裳應道。

“不知尚書覺得如何?”

“官家要這麽辦,我就聽官家的。”熊裳表態。致仕制度與很多福利掛鉤,光是一套杭州的三層小樓,熊裳這輩子都掙不出來。自打回了趟故鄉,熊裳已經再也回去的心思。他決定,死也要死在有自來水和抽水馬桶的杭州。

“尚書,以前途遠大,想來可以當上丞相……”

“大宋丞相起起伏伏,當上又有什麽好處,我也沒那麽大的野心要當個權相。我看了那個致仕的章程,六十歲之後頤養天年,這有什麽不好。”

聽了熊裳的話,李伯玉覺得他之前得到的情報好像不對。根據之前的情報顯示,熊裳並不服氣趙官家。以前趙官家當太尉的時候大權獨攬威福自用,反對者只是敢怒不敢言,當下趙太尉當了趙官家,怎麽熊裳和很多人都慫了呢?

當時李伯玉其實認為有可能大宋會出現一波叛亂的熱潮,現實中大宋風平浪靜,群臣雖然還是不滿,也僅僅滿足於不滿。包括李伯玉在內的人其實都知道,現在任何叛亂者都會被打成趙嘉仁這位新官家打成宋奸。如果叛亂不能成功,叛亂者不僅會丟掉性命,更會讓家族落入恥辱的深淵。

“熊尚書。你覺得官家為何這麽急著逼大家致仕?”

“還請李蘭台教我。”

“我等曾經與官家同殿稱臣。現在只要我等還在,官家的位置就未必那麽名正言順。我等早早致仕,年輕一輩吃的是官家的俸祿,道義上再無窒礙。”

李伯玉覺得自己已經把話挑明,沒想到熊裳表情上竟然絲毫不為所動。稍停片刻,熊裳說道:“李蘭台為何能說出這樣的話?”

“熊尚書這是何意?”

熊裳聲音有些虛弱地答道:“過去七八年,我等的俸祿都是太尉所給。再往前數七八年,太尉一年給朝廷兩百萬貫銅錢,我等俸祿裏面有多少是太尉所出,這個可憑公論。我等當然可以不感恩,卻也不至於說出些沒道義的話吧。”

到了此時,李伯玉已經完全明白熊裳根本就不反對趙官家。就算他以前曾經反對過趙太尉,現在熊裳的立場也發生了大變。

既然熊裳如此,李伯玉也只能起身告辭。回家的路上,李伯玉只覺得渾身無力。因為官家手握丞相與太尉的權力,尚書們就是國家最高級別的官員。以前便是賈似道這樣的權相當政,便是有董宋臣這樣的內侍頭子威風八面,還有大量尚書以及尚書級別的官員群起反對。

而趙官家現在公開的搞清洗,所有尚書竟然都認了。這真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除了這幫尚書們乖乖聽話之外,連罪魁禍首李庭芝也居然對著禦史台大罵。若是按照之前他反對趙官家的立場,當趙官家要利用李庭芝60歲的年齡強行讓李庭芝致仕,難倒這位南昌知州不該起來猛烈抨擊趙官家耍手段麽?

以前曾經擁有錚骨的大宋官員們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馴服的羔羊了呢?這個事實讓李伯玉無法接受。

尚書們靠不住,還有誰可以尋找?李伯玉左思右想,發現除了太學之外,也已經找不到別的人。於是李伯玉就返回禦史台,把自己的想法對禦史台的人講了。

太學一直是大宋很重要的黨爭發動點。之前很多次鬥爭都是從太學開始。比較有名的事件之一就是被趙官家下令抄家滅門的余天賜余家。

余天賜的弟弟余天任有個兒子叫做余晦。快三十年前的農歷四月,余晦當上代理京兆尹。五月,國子監諸生與市民鬧矛盾,不久發現一個學生死在學校裏。

余晦讓人去學校看驗,結果不知怎麽的激怒了那幫學生,事情就鬧大了,卷堂罷課,伏闕上書,矛頭直接指向余晦,並斥他為“仆”。余晦乘轎上朝,準備陳述事情原委,學生們早就候在路上攔截,想痛揍余晦。余晦大驚失色,倉皇逃走,一直渡過錢塘江。

這件事使余晦丟掉了代理京尹的職務。當時的國子監祭酒蔡秔(《宋史》作蔡抗)也被降職,而學生們又上書留蔡秔。一些官員也彈劾余晦,挽留蔡秔。

這就是太學這幫學生們的威力。不過後來事情就變得不太一樣,至少太學在反抗賈似道的時候就沒有成功。在宋理宗的支持下,賈似道對於太學嚴厲打擊,那幫反對者直到賈似道倒台之後才得以出頭。

“李兄,現在太學已經沒有幾個學生了。便是在太學的學生,他們也都去制科學校讀書。只是在太學掛名,準備參加科舉考試。只怕……”有禦使說道。

若是這幫太學生靠得住,李伯玉早就發動太學生動手了。問題就在於,這幫人的人數已經降低到根本掀不起風浪的地步。

現在科舉依舊有著崇高的地位,然而在杭州以及江南,讀書人對制科的熱情已經超過了科舉。科舉三年錄取一百多人,沒考上的話就得自己吃自己。制科每年錄取成千上萬的人,只要通過相關的級別考試,朝廷就給安排工作。對於那幫有錢並且自認為有才的人,科舉考試是他們所求。對於普通人,大家還是覺得有份穩定的工作才是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