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6章 人言不足畏(第2/2頁)

“眼下事情尚未解決,諸多友人還在受監,我實在不宜此刻抽身離去。”

沈哲子又說道:“不過我卻擔心此事不能僅止於我,也不想再牽連更多人,再生波折。不知仁祖兄可願離都赴郡?如果仁祖兄有意,錢塘可行?”

謝尚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怔,繼而便長嘆道:“駙馬如此高義,讓人以何報之啊!若是換個時勢,能夠前往良治,我是欣然應受。可是現在,雖然德淺言微,我卻想留在都內,為駙馬奔走分勞。”

“未至途窮,不必頹言。既然仁祖兄言之良治,就準備一下吧,旬日之內可以起行。”

錢塘本就是吳中腹地,要為謝尚謀求一個縣令之任,對沈哲子來說不是難事,當即便做出了決定。

謝尚見沈哲子言之果決,便也就不再多說。此前他心內其實不乏芥蒂,可是因為沈哲子這個安排,也是感念良多。既能不顧自己的困境,留在都內伺機營救落難友人,又擔心親善者遭受牽連,予以妥善安排。這樣的做法,或是少了趨吉避兇的通達,但無疑能讓人更具信任感。

……

凜冽寒風裏,一隊千數人的宿衛沿秦淮河肅穆行來,到了沈園所在的區域便四散開,開始驅逐左近的民眾,拆除私設的柵欄。

沈園所在本就是秦淮河段最為繁華的地點,早前幾日雖然河畔發生慘事,但過去也就過去了,淪為一場談資。區區幾條人命,就算身份特殊一點,但對於見識過前年人命塞流慘劇的都內民眾而言,也不值得讓他們驚懼到不敢靠近,生活仍要繼續。

突然出現的宿衛讓周遭民眾變得驚恐起來,紛紛四散逃竄,站在遠處觀望。待見那些宿衛目標乃是沈園,好奇心不免更加熾熱,議論紛紛。

將周遭區域清理完畢後,宿衛們便在沈園庭門前列成隊伍,在帶隊官長的率領下往庭門行去。可是不旋踵,園內便沖出一群莊丁,直接在庭門前設立柵壘,與對方遙遙對峙。那些宿衛們一時也不敢強行沖入,於是便派人往來交涉。

“怎麽這麽多兵眾前來圍園?莫非沈氏將要行衰?”

“說得什麽昏話!沈氏若衰敗,怎麽還敢強阻兵入?你不見那些先入園的兵眾都被推搡打出,余者再也不敢上前冒犯!”

就在圍觀者眾說紛紜之際,又有一隊人自長街另一端行來,當中擁著一輛寬大的牛車。有常在左近流連者看到那車駕,便高喊道:“那是沈侯、沈侯來了!”

牛車緩緩行駛過來,許多人紛紛迎上去,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同時也不乏在左近謀生的攤販、船販之類,被兵眾追打哄搶貨品,這會兒則雜在人群裏追著車駕叫屈。

牛車停在了距離宿衛兵陣半裏外的位置便不再上前,宿衛那裏也早得信,繼而便有一個身穿鎧甲的年輕人排眾而出,在幾名兵士簇擁下行向此處,待到幾丈外便叉手朗聲道:“來者可是沈侯?請下車一見!”

牛車那裏沒有一點聲響回應,就連環侍周遭的家丁們都不看那年輕人,視若無睹,將年輕人晾在當場。

“沈侯是何等樣人,區區卒首豈能呼喝得見!”

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個叫嚷聲,繼而圍觀者們便是哄然大笑。

嘲笑聲不絕於耳,年輕人尷尬得無以復加,心內雖是暗恨,但在僵立良久之後,還是解下配刃兜鍪,趨行而上側立在牛車旁,垂首施禮道:“末將趙呈,奉太保手令至此,乞請沈侯一見。”

禮拜後年輕人一直保持著垂首姿態不敢起身,過了好一會兒,耳邊才聽到一名侍女回聲:“我家郎主抱恙,不便道途見面。請兵尉將所屬哄搶資貨返還小民,待家人整理完畢退出後再入園。”

“前日太保已經使人傳信,難道沈侯還……”

年輕人聽到此言,已是羞憤難當,驀地擡頭爭辯,只看到那侍女已經又返回車內,根本不聽他的說辭。後續言語頓在喉中,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驀地冷笑道:“莫非沈侯一意要悖太保之意?”

又過一會兒,那侍女再次探頭出來,說道:“我家郎主有言,今日你們先回吧,問清楚太保所命為何,擇日再來。”

說罷,侍女便又返回去,繼而牛車便也轉向,往來路駛去。

那將領趙呈眼望車駕越行越遠,臉色已是陰晴不定,雙拳攥起而又松開,許久後才恨恨道:“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