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4章 安定河東(第2/3頁)

“軍帳之內,誰是你兄?卸甲!”

薛濤聽到這話,神色更怒,直接擺手喝令親兵上前將薛落撲倒在地,就在席中將其甲衣剝除,搜出代表其身份的符令,直接罷黜了他的軍職。

薛濤手中捏住那符令,眉目之間兇色更加不作掩飾,環視眾人一眼,又肅聲道:“舊年鄉境創設軍府,本有因於鄉情、勢力權宜暫用,並未循就真正部伍材選準繩。往年在鄉集練,並無奔涉殺伐兇險,便也暫行舊事。但今日之後,持戈用險,若再有勉強權宜,則就是害人害己!”

“鄉士百姓,品流諸多,志趣也都繁雜。諸位多循舊而用,是否真有弓馬獵功之才志,遠事在即,還要各做權衡。若真無有此類志趣,即刻卸甲卸職,所害者尚能止於一身。但若之後戰陣累事,不獨身死名毀,累及行台大略,大罪深究,宗族也難保全!”

薛濤今日所以態度如此強硬,倒也並非純是借於今次調令而抒發心中長久積聚的不滿,也是為了讓這些鄉士們認清楚殘酷的現實,外事征伐絕不同於亂世自保,變數要更多,過程也更加殘忍。

若真以為憑著舊年困守鄉土的經驗,便可以轉戰天下、戰無不勝,那可是最大的笑話,所帶來的後果也要更加嚴重得多。

果然聽到薛濤這一番話,便有幾人臉上流露出掙紮猶豫之色。往年世道大亂,他們沒有選擇。可是如今鄉土歸治,又受惠行台政令良多,他們各自安在鄉土,不愁沒有源源不斷的財貨入門,生計無患,還能享用不盡。

河東鄉流也非盡是孤膽厲念之徒,還有多少人懷有跋涉遠行、從戎逐功的志向,也是非常值得商榷。的確如薛濤所言,他們若自覺得沒有那種才力,此刻退出不過是因自身膽怯受人嘲笑,但若真的上了戰陣而犯大錯,行台追究下來,他們整個宗族或許都要因此覆滅!

“將軍,我、末將……”

過了好一會兒,席中才有一人一臉苦澀的站起身來。

“不必多說,交出符令!”

薛濤擺擺手,根本不願再聽這人有什麽理由或借口。

大軍出動在即,他才清理當中這些志力不堪的兵長,看起來是有幾分可笑。但事實上如果不是趕在這個機會,他以前也根本就做不到讓這些鄉士乖乖交出各自部曲。

行台對河東寬宏包容,這也意味著幹涉的力量不大,軍府的建設也要全憑薛濤自己。而他又被過於旺盛的家勢所困擾,雖然可以憑著常年積累的威望將鄉勇們統籌起來,但也不敢過於強硬的根除更深層次的弊病。

所以如今的他,是深深的感受到行台在復治地方的強勢態度,除了本身勢大之外,也的確是當下世道所需要的。沒有這種滌蕩汙穢、痛割弊病的氣概,縱然得於一時表面的兼並,但卻絕難徹底的凝合。

就如眼下這種局面,他們河東鄉流有幸得於暫時苟且於鄉情之內,可是一旦臨事,人心便渙散難聚,令人覺得可笑又可悲。

想到此前還自覺得河東軍府創設數年,集練已經漸具氣象,求功心切的頻頻請戰,薛濤便不免羞愧臉紅。行台舊人們薄視非議於他,大概也是一眼看出他這所謂的河東軍府,不過是虛具其表罷了。

大帳之內,幢主以上的兵長們俱都列席,隨著薛濤自己沉默不語、檢討自己的過失,陸續又有幾人起身離席,將自己的符令留了下來。

每有一人站立起來,薛濤就覺得自己心裏被捅了一刀,臉龐更是火辣辣的疼痛。他原本還自覺得自己思慮還算周詳,也做好了待命而動的準備,當現實坦陳眼前時,卻讓他羞愧的無法接受。

“若大將軍知道了河東軍府被經營出這副樣子……”

薛濤想到這裏,心中不免又是一動,再次翻出大將軍的調令翻看一遍,才漸漸似有所悟。

調令中並沒有規定行軍的路線、包括具體的軍期,給了他極大的自主權,原本薛濤還感念於大將軍信重,但眼前事卻讓他感想更多。

這一次的軍事調度,並不獨限於他們河東軍府,而是一次跨地域的整體調整,圍繞塞胡南來的王師部伍便有好幾部分。除了關中軍府於北地等郡縣層層設防之外,尚有關西精銳、新組成的鎮武軍同樣出關作戰,而在目下的陜北,還有弘武軍這一老牌勁旅。

塞胡實力並不算強,這不僅僅只是時人的粗淺印象,前線弘武軍傳來的信報也顯示出這一點。但大將軍在規劃戰略的時候,還是鄭重其事,不獨兩支精軍排設在北,域內又層層鋪設,甚至將他們河東府兵都征調前往……

大將軍應該不是失望,而是對他們河東府兵的底色如何有一個充足的了解。今次所以調集他們,主要戰略意圖大概也不會寄望河東軍能夠完成,應該只是一次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