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搭救你

躲在門後偷看時,其實項康留給虞家現任家主虞間的第一印象並不好,除了感覺項康的容貌模樣要比其他的項家子弟斯文俊秀一些外,在虞間的心目中,項康的形象其實和其他項家子弟差不多,都是好吃懶做、遊手好閑、不務正業還喜歡自命不凡,屬於那種活著都是浪費空氣的懶漢無賴。

不過項康和虞知對答的言語卻讓虞間迅速改變了這一看法,在門後聽到項康滔滔不絕的指責自家兒子僭越身份,彬彬有禮的進退轉折,不露顯擺痕跡卻處處透著名將後裔的尊貴風範,又在門縫裏看到了項康從容不迫的自信氣質,舉止有禮的儒雅風度,接受過良好文化教育又從小羨慕公卿權貴尊貴身份的虞間難免心中大奇,也臨時改變了主意,親自出門把項康和項它請進了自家落座。

進門後賓主落座時,項康成功延續了虞間對自己的好感,席地而坐雙手扶膝,神情從容笑容親切,盡顯世家子弟的高貴氣質,同時項康領來的項它也是坐姿標準,絲毫無差,一看就知道是從小接受過禮儀方面的嚴格教育。而相比之下,平民出身的兒子虞知卻是坐沒坐像,剛坐下不久就忍不住屁股著地,臉上神情也是陰郁難看,在氣質舉止方面與項康、項它天差地別。

暗嘆了一句果然是三代穿衣五代吃飯,虞間先是吩咐了仆人上酒,然後才微笑著向項康問道:“適才聽下人說,二位公子大駕光臨寒舍,是有事要與在下商量,不知是何指教?”

坐在項康對面的虞知豎起了耳朵,坐在項康旁邊的項它也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自己的族叔怎麽代表項家子弟和虞家這戶土財主交朋友,項康卻是神情輕松,微笑著拱手說道:“不瞞虞公,晚輩與族侄此番來冒昧打擾,是為了搭救虞公一家而來。”

先驚後撫的說客伎倆在春秋戰國時就已經屢見不鮮,然而卻始終屢試不爽,所以聽到項康這話,不但坐在對面的虞知大吃一驚,項它也忍不住心頭一跳,不知道虞家出了什麽事需要自己和族叔搭救。坐在正中主位的虞間也是一楞,驚訝問道:“在下有何事需要公子搭救?”

“聽聞今年四月時,貴宅有一名仆役不幸過世。”項康提起了之前項家子弟介紹的一件虞家舊事,說道:“而後虞公雖然好心將那仆役安葬,讓他入土為安,卻忘了依照秦律向官府稟報,驚動了淩縣官府,縣裏派人查辦治了虞公你的罪,在下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秦律規定,私自掩埋屍體是犯罪,必須受罰。)

“那事啊。”虞間松了口氣,說道:“是有這麽回事,不過我家也不是忘了向官府稟報,是我家的仆役去向裏典稟報的時候,誤報了死人的名字,鄉裏沒詳查就銷了他的戶籍,後來縣裏復核發現出錯,派人下來調查,罰了在下兩副鎧甲,事情已經完了。”

“事情真已經完了?”項康追問,又說道:“還有,冒昧請問虞公,當時貴宅真的只是交出兩副甲的罰錢,就把事情了解了?就沒有什麽迎來送往的開支?”

“公子問此作甚?”虞間的臉色有些微變,也下意識的想起了自己當初為擺平那樁官司開支的其他花消。

“虞公不必著急,請先回答有沒有其他開支?”項康微笑著反問道。

虞間沉默,一時拿不準是否應該如實相告,項康察言觀色,看出他的心思,便收起了笑容,說道:“虞公如果不便回答,晚輩也不強人所難。但晚輩如果所料不差,縣府來人查核此事之時,虞公為了不受池魚之殃,必然是好酒好肉的款待,精舍華屋的請他下榻,說不定還安排了一兩個婢女日夜侍侯,再請縣吏將真正的死者銷戶、為生者恢復戶籍之時,虞公怕是還少不得犧牲一些潤筆之資,所費錢糧,實際上遠超兩甲。”

說到這,項康轉向了坐在對面的虞知,微笑問道:“敢問虞兄,在下沒說錯吧。”

“沒錯,不過你是怎麽知道……?”

“咳!咳!”

虞間及時咳嗽打斷了兒子,先狠狠瞪了一眼沒有城府的兒子,又轉向項康問道:“項公子,你問這些做什麽?”

“沒什麽。”項康說道:“晚輩只是覺得,虞公你這麽做是大錯特錯,開了這樣的先例,以後貴宅只怕是要永無寧日,迎來送往難以招架,錢糧開支不堪重負。”

“何以見得?”虞間不動聲色的問道。

“因為虞公你有錢,但無勢。”項康看著虞間的眼睛,振振有辭的說道:“有錢無勢,猶如三歲孩童抱金過市,時刻惹人覬覦。但凡稍有機會,居心不良者必然設法強取,或誘騙,或豪奪,或敲詐,或勒索,不將孩童所持之金取走,賊人匪類就絕不會善罷甘休!虞公,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