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九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甕城內。

“諸位父老,但教楊某一息尚存,就不會讓西虜踏入這廣寧城!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楊信慷慨高歌。

他終究還是被那些耆老請……

或者也可以說是惡心出來了,畢竟一幫老不死往他身上抹鼻涕,這還是很他考驗他的承受力,於是楊僉事終於在耆老們的懇求下,為保衛廣寧拿起了他的青龍偃月刀。

而且就他自己。

楊僉事要單刀於萬軍中取那虎墩兔憨的首級。

“楊僉事此去如探囊取物般,談何一去不復返,在下及廣寧父老已然備好美酒以待,古有關雲長溫酒斬華雄,今有楊僉事溫酒斬敵酋,壯哉!”

王化貞說道。

“對,楊僉事,我等就在城樓上為楊僉事助威!”

石廷柱說道。

然後一幫官紳們齊聲喝彩。

“那,那我就去了?”

楊信頗為猶豫地說道。

前面丁文盛等人迫不及待地親自為他打開城門。

“呃,要不我再考慮考慮?”

楊信看著護城河另一邊仿佛無邊無際的蒙古騎兵,立刻換上一副駭然的表情說道。

“楊僉事,虎墩兔憨就在那邊,你就快去吧!”

王化貞說道。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推了楊信一把。

“楊僉事,廣寧十幾萬婦孺的性命,就交給楊僉事了!”

那些老家夥趕緊上前,連同那些官紳們齊心協力,推著楊信向外,拎著青龍偃月刀的楊僉事,看著外面的千軍萬馬,一邊猶豫著一邊不由自主地向外走,很快就這樣被推著走出了城門。後面眾人瞬間消失,就連那些拄著拐杖的老家夥們都跑的跟兔子一樣,其中一個因為跑得太急甚至是直接摔進去的,而且一進門就以最快速度關上了城門。

“這幫不要臉的。”

楊信無語地說道。

然後他扛著大刀站在城門洞內,看著對面的敵軍。

這可是真正的千軍萬馬,而且是清一色的騎兵。

因為廣寧城外這片地方都是平原,騎兵不會像山區一樣不得不分散,在他一河之隔的前方曠野上,至少兩萬蒙古騎兵在列陣,一個個諾顏各自率領自己的部下,完全覆蓋了原本大地的綠色。而在他的正前方,一個代表著蒙古大汗的九斿白纛樹立在專門的馬車上,白纛前方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左右的年輕男子,端坐在戰馬上靜靜地看著他。

林丹汗。

或者用大明的官方稱呼虎墩兔憨。

這個和崇禎堪稱難兄難弟的悲劇人物,此刻正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正雄心勃勃試圖一統各部,盡管他的夢想早就不具備實現的可能,一盤散沙的蒙古各部早就已經沒有了統一的可能。別說是整個蒙古各部,他就是連漠南蒙古這一小塊都沒能一統,甚至就連他自己的察哈爾部,實際上都分了一堆鄂托克,每個鄂托克都自行其是。

察哈爾部雖然習慣稱八部,但實際上不止八個鄂托克。

這個數字只是一個習慣稱呼,因為這些鄂托克都是各自諾顏統治,而作為遊牧民族很難說有固定範圍,所以經常有諾顏帶著自己的鄂托克去別的地方,也有別的鄂托克跑到大汗這邊。

而林丹汗呢?

他就是在察罕浩特豎著他的九斿白纛,抱著他的那顆玉璽,默默看著這些混蛋們的來來去去。

後者有時候給他上貢。

但有時候也不上貢。

有時候看他順眼了,就會到他那裏聽他指揮。

有時候看他不順眼了,人家就趕著牛羊騎著馬離他遠一點。

這是他自己直屬的察哈爾部。

至於剩下的十二土默特,內喀爾喀五部,外喀爾喀,科爾沁等等,除了尊他一聲大汗之外對他沒有任何義務,他管不著人家,人家也不伺候他,就像春秋時候楚國這樣的諸侯對待周天子。

一統蒙古?

周天子敢一統諸侯會怎樣?

“林丹巴圖爾!”

楊信用蒙語吼道。

對面列陣的千軍萬馬全都靜靜地看著他。

他扛著大刀走出城門洞,但卻沒敢再繼續向前走,這時候城墻上指不定有多少槍炮準備好了瞄準他的後背,城門洞口這個地方是最安全的,城墻上有人偷襲也找不到可以攻擊的角度。

“林丹巴圖爾,咱們像個男人一樣,一對一單挑如何?”

楊信吼道。

林丹巴圖爾面無表情地一揮手。

在他兩旁千軍萬馬的陣型緩緩向前,很快他就消失在了這些騎兵後面,而列陣的騎兵控制著自己的戰馬,保持著一致的速度,仿佛一片移動的陸地般在綠色中向前推移,很快到達了護城河邊。城墻上沒有攻擊,盡管這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了所有火器射程,但那些守軍在王化貞等人呵斥下,就那麽默默看著這些蒙古騎兵拿出弓箭瞄準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