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離城

馮繚並不覺得姜獲勸得了信昌侯李普等人,形勢注定大壞,他就只能照形勢大壞的預案進行處理。

除了潭王府、信昌侯府外,龍雀軍還有好些將校眷屬,包括沈漾的家人以及大理寺少卿鄭暢等人都在城內,為避免這些人淪為安寧宮及太子控制的人質,信昌侯李普那邊未必都能照顧到。

已經距離閉城不到一個時辰,也不確定四城守軍有多少兵馬被安寧宮控制,這麽多家眷老小分散居住金陵城各處,要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分散出城一是時間上肯定來不及,而拖到明天,更不知道形勢會壞到何等地方。

二是亂哄哄出城,對安寧宮的驚擾太大,唯今之計只能通知諸家眷屬先趕到蘭亭巷來集中。

待姜獲離開後,馮繚又跟趙無忌說道:“無忌,你親自去接鄭暢大人,務必第一時間護送到蘭亭巷,我去韓氏大宅——切記,關鍵人等撤到蘭亭巷,切不可驚擾太大。”

尋常將領眷屬派護衛及奚氏少年前往通知便行,但大理寺少卿鄭暢那裏,沒有足夠分量的人過去,憑一兩名普通家兵部曲趕過去通風報信,怎麽可能取信於鄭暢?

鄭暢此時可能還在大理寺衙門裏署理公務,普通人等都沒有辦法進得了位於皇城內的大理寺衙門。

此外,韓謙雖然對韓道銘、韓道昌兩脈怨恨猶深,但最終要如何處理與這兩脈的關系,得由韓謙他自己做決定,馮繚卻不能在如此生死關頭故意不去通風報信!

而韓家那裏,也必需要有足夠分量的人,才能說服他們相信形勢壞了,不至於因此遲疑拖延,而壞了大事。

……

……

“爹爹,我們到金陵才住了幾天,進奏戶部及支度使司的事情都沒有得到回復,怎麽就要這麽著急回楚州去,到底金陵要發生什麽事情?”

王珺下車來,看到江岸碼頭前停泊著兩艘三桅大船,除父親早一步趕到碼頭,正凝眉看著滔滔江水出神外,楚州館知事殷鵬也罕見的穿起鎧甲,此時正指揮著人,將數百只沉重的木箱子搬運上船。

單看那些壯漢,兩三人擡一只體積並不大的木箱子都極為吃力,王珺便知道箱子裏所裝的不是普通貨物,而是金銀或銅制錢等金屬類物件,她心裏更是震驚。

當世貨殖雖然也認同黃金流通,但買賣貿易,主要還以銅制錢為先。

大宗物資交易,所需制錢動輒數千斤甚至數萬斤,攜帶極不方便,還容易招來盜匪窺視。

王珺知道父親為方便楚州商旅,在楚州館出據飛票進行承兌。

楚州商販到金陵出售大宗貨物,所得大量制錢不便運輸,可以直接存入楚州館,由楚州館出據飛票,然後回到楚州後,憑飛票到防禦使府衙門直接取出現錢,僅需支付少量的中保錢;反過來亦然。

飛票極受升楚等地的商賈歡迎,這也導致楚州館平時就會儲備大量的制錢,以備存取。

王珺暗暗估算,這麽多沉重的木箱子,所裝即便都是銅制錢,也多達七八萬緡錢之多;要是有一部分是金銀貴金屬,價值將更高。

這差不多是將楚州館的存錢一次性運空?

王珺這時候怎麽還猜不到金陵形勢即將大變,父親實是要第一時間將楚州明面在金陵的人與財貨都撤出去?

“不知何時風波將起,金陵已成是非之地,我們還是先離開金陵。”王文謙轉過身來,看到女兒一臉震驚,解釋說道。

“風波將起?”王珺震驚之余,能想到父親所說的風波是指什麽,恰是如此,內心更是波瀾湧動,看著父親,近似哀求的問道,“韓叔叔、楊侯他們都在金陵,父親為何不找他們商議謀策應對風波,就一定要離開金陵?”

“唯有出城才有應對之策,留在金陵城難有作為,還會成甕之中鱉。”王文謙強抑住內心的波瀾說道。

得知韓道勛一早就倉促進宮,不等京兆府的內線回稟,王文謙便將很多事情想透,之後便令殷鵬安排撤出之事。

雖然之前在得知內侍省少監沈鶴中毒之事後,楚州便做了一些準備,將最精銳的一部騎兵部署在揚州北面,但這部騎兵僅有五千余眾外,而要想第一時間趕到江對岸還有二百三四十裏的路程。

更何況他們此時還不確定壽州徐明珍的動靜,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還是讓金陵城先亂起來吧!

王珺見父親臉色陰郁中藏有一絲戾色,心裏一片惘然。

她哪裏能猜到金陵即將掀起的殺機有多恐怖?

他只是知道父親去意已決,非她所能勸阻,當下也只能惆悵回首,看日頭西斜、金陵城籠罩在輕靄之下,是那麽的壯美與令人不舍。

“要不要派人知會韓叔叔、楊侯他們一聲?”王珺又問道。

“他們應該也能知風波將起,不需要我們畫蛇添足派人去通稟,”王文謙見女兒還有遲疑,催促道,“珺兒,登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