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偏執的勝利

蜀國突然撕毀盟約,出兵占領理應劃為大楚國土的婺川河谷,在金陵城攪起的波瀾,到底還是遠不如禁軍兵馬近期大規模往長江沿岸及舒州聚集更引人矚目。

甚至城裏大多數的士君子、世家子弟,都未必能搞得清婺川河谷位於何方。

在絕大多數人的概念裏,蜀楚兩國只在巫山長峽以及漢水上遊的河谷有接壤。

而在巫山長峽的下遊荊州,以及漢水河谷的下遊均州,大楚都有精銳禁軍駐防,都沒有傳出蜀軍異動的消息。

婺川河谷在哪裏?

而對那些知道婺川河谷所在的士君子、世家子弟,對蜀軍的作為也不甚在意。

黔江、黔中原本就是蠻夷的代名詞,思州也只是名義上歸屬於大楚。

實際上這些地方,大楚王朝連一個芝麻大的官員都派不過去,征收不到半籮筐的錢糧,與黔中諸多羈縻州,都桀驁不馴的遊離於大楚的統治之外。

婺川河谷原本也是思州從婺僚人手裏剛奪過來的地盤。

甚至在秦漢時期,婺川隸屬於川蜀故地的巴郡,前朝時也都隸屬於川蜀故地的劍南道。

蜀軍從思州手裏奪走婺川河谷,不要說平民百姓了,即便朝堂相當一部分官員也多多少少都有些無關痛癢之感。

也唯真正有政治抱負的大臣,才能看到婺川河谷的得失,對大楚控制西南形勢的影響會有多少深遠。

當然,考慮到楚蜀兩國共同面對梁軍的威脅,以及大楚在長江以北的內患還沒有徹底解決,朝中大多數的大臣也不主張跟蜀國徹底撕破臉。

於荊州、均州,也僅僅是傳令張蟓、鄭暉加強戒備,暫時沒有增兵對峙的計劃;對出使大楚的蜀使韋群,最後也只是派兵馬將其軟禁都亭驛內限制於進出,並沒有說直接關押進牢獄之中。

更沒有說羞惱成怒,直接斬首以示與蜀國恩斷情絕。

而仔細揣摩蜀國君臣的心態,或許恰恰正是料到大楚上下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們才會覺得趁思州內亂,出兵占領婺川河谷並無礙於蜀楚兩國聯合的大局,才會覺得只要他們能先成功的控制住黔江通道,楚國君臣最終會選擇妥協,默認這一事實。

宣慰使黃化到湖南後,促成思州民亂以這樣的結局收場,沈漾、楊恩以及鄭榆、鄭暢、楊致遠等人都還是滿意的。

沒有大規模動用湖南腹地的資源,便平息了民亂、保存了思州,遏制住蜀軍完全控制黔江通道的可能。

即便再苛刻的人,都會覺得換作任何一人趕往湖南,都未必能比黃化做得更好。

朝廷也沒有落入不得不向蜀軍妥協的尷尬局面之中。

也恰是如此,朝廷這時候才能夠下決心從湖南行尚書省調六十萬石的糧谷,作為軍資兵餉運往舒州,為下一階段全面展開對巢州的攻勢,做最後的準備。

即便敘州也在其中占了不少便宜,甚至在收復婺川之後,湖南行尚書省在婺川縣設立的鹽鐵院監這個職司,也將暫時受敘州控制,用來歸還這一期間向敘州拆借的糧谷兵甲等物資。

但這一切,都還在政事堂諸公的承受範圍之內。

畢竟敘州沒有直接吞並思州,也沒有表現出太不合時宜的野心,朝廷甚至第一次直接將手伸入黔江沿岸的崇山峻嶺之中。

要不然的話,真要往思州那個荒僻之地調兵遣將,與蜀軍對抗,真不知道要消耗多少錢糧才能打住。

同時也會牽一發動全身,直接影響到大楚在其他方面的布局及用兵計劃。

至於黔陽侯韓謙內心到底是不是溫順、馴服的,政事堂諸公也都覺得無需太過在意。

只要黃化、吳尊等人能真正掌握住湖南的形勢,待有余力先進攻據守永州的叛軍,到時候湖南行尚書省兵精糧足,又無外患之憂,還擔心敘州、思州這些偏隅之地能掀起什麽波瀾來嗎?

就整個大楚而言,這次即將發動的攻勢倘若能順利收復巢州、壽州,殲滅安寧宮叛軍,內憂外患、兩相煎熬的形勢也將徹底改觀過來。

到時候有余力調一部禁軍前往婺川河谷駐防,將天平都三千兵馬撤換到湖南腹地進行休整,黔陽侯還能撕破臉阻撓?

目前黔江沿線,背腹有敘州兵作為後盾,天平都從側翼進行威脅,又有思州兵與辰州兵聯手在石阡進行正面攔截,蜀軍沿著險峻的黔江河谷想要繼續往南打,其實是相當困難,也是極為冒險的。

就當前的形勢下,大楚朝堂短時間內並不用擔心婺川河谷的形勢會再出現什麽大的變化,即便會有僵持、形勢會有拉據,但他們也不用擔心那邊的形勢會進一步惡化。

說到底,婺川河谷後續的局勢發展,已經無礙於大局了。

這時候沈漾、楊恩、楊致遠、鄭榆、鄭暢等人,甚至包括信昌侯李普在內,都還是主張盡快著李知誥率部先進攻巢州,以免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