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連夜報仇出氣

白天那綢袍後生姓邱,他爹是涿州下面的一個驛丞,不過是個小官,但在這窮鄉僻壤,與村民佃戶販夫走卒比起來,也勉強算是個人物。

何況能氣焰囂張的人,往往也只有小官小吏。

當夜他在上房睡得正香,忽然想起“篤篤篤”的敲門聲,他坐起來一面喊:“誰啊?”一面十分不悅地起床。

打開房門,邱公子愣了一下,門口站著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漢子,穿著布衣、發髻上無帽。

“何事?”

陌生漢子操著外地口音道:“俺們要辦點差事,你出去一下。”

邱公子被人從床上吵起來,剛剛壓住的火氣“騰”地上沖:“你們吃飽了撐的?掌櫃的……”

陌生漢子立刻打斷他的話,極不耐煩地喝道:“快給老子滾出去!”

“操!你娘的!”邱公子立刻大罵。

陌生漢子大怒,伸手便揪住了邱公子的衣領,一耳光扇了過去,“孫子,叫你罵奶奶!”邱公子的臉上頓時印上幾道殷紅的指印,被扇得懵在那裏。

那漢子將他往外面一拽,一腳踢過去,邱公子頓時摔了個嘴啃泥,他半天爬不起來,只穿了褻衣,身上滾上了塵土,非常狼狽。

邱公子好不容易爬起來,便見一大群人進院子裏來了,一些穿著布衣,一些戴著青紅高筒帽的衙役,還有個穿青袍的官!眾人都打著火把,焰火在黑煙中晃動,排場非常大。

邱公子見那官兒的穿戴至少是知縣,滿腹的怒氣,頓時飛了一大半,一臉茫然站在原地。

發生了什麽?

一群人徑直走到一道小門門口,擁擠在屋檐下。當官的並沒有站在前面,只陪在旁邊,站在門口正中的,卻是個穿著灰布袍服的年輕後生。

不一會兒,門開了。外面的人一起畢恭畢敬地彎腰作揖,那當官的腰一直彎著、沒直起來過。

這時有人說話道:“末將瞿良材恭迎燕王世子、高陽郡王、三王子。世子的病已好了?”

當官的道:“下官不知貴人到本縣地界,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邱公子聽到這裏,又回顧周圍的大陣仗,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小人該死,真不知您是王爺!”

關鍵還是北平的王爺,要治涿州的官民,不是舉手之事?邱公子渾身一個冷顫,腦子立刻像淋了一盆涼水一般清醒:敢情昨天開罪了貴人,眼下連夜找來了這麽一群人,是來報仇出氣的?

邱公子一聲喊,一群人紛紛回過頭來,投來詫異的目光。

……唯有面前的瞿良材目不斜視,一直盯著朱高煦。瞿良材不管後面的人,說道:“末將等奉命而來,還望諸位王爺不要為難。”

世子緊皺眉頭,一副要開口的樣子,朱高煦卻搶先喊道:“你過來,昨日不是怪咱們不知你大名麽,報上名來。”

那後生一臉慘白,手腳並用爬了過來,哆嗦道:“小人不該讓王爺屈居小屋,快請上住!”

眾人都沒吭聲,卻見一個不知哪來的小子,在此插科打諢,氣氛十分怪異。

後生見朱高煦一臉冷笑,牙齒一咬,伸手便“啪”地一聲抽了自己一巴掌,“求王爺恕罪。”看朱高煦一眼,接著又抽了一掌。

朱高煦微笑道:“能不能恕你的罪,我說了不算,你得問這位姑娘。”

後生順著朱高煦轉身指的方向,看到杜千蕊,他馬上一臉恍然大悟:“小人不該出言不遜……”

眾目睽睽之下,站在裏面的杜千蕊被這麽一說,臉“唰”地變紅,連耳根都紅了。後生又開始奮力抽自己,清脆的“啪”一聲響亮耳光,杜千蕊的睫毛便是一顫。

她的表情豐富極了,通紅的臉如同喝醉了酒,眼睛裏透出明亮的光,好像身價騰地上升了幾倍的激動;卻又手足無措的樣子,好像被人誇了不知怎麽回應的靦腆,有點不好意思的模樣。

“求姑娘恕罪!”後生又扇了一巴掌。

杜千蕊有點結巴地說道:“別打了……罷了。”

“這位姑娘寬宏大量,饒恕了你,算你走運。”朱高煦道,“不過……”

他清了清嗓子,回顧左右大聲喊道:“你知不知道咱們什麽身份,啊?若是傷了咱們,憑你擔得起?”

後生茫然又畏懼地說道:“小人萬不敢傷著貴人啊,連想也不曾想過。”

周圍一片死寂,人群裏沒人吭一聲。剛才朱高煦的警告,似乎並不是說給這後生聽的。

瞿良材看完這場戲,面不改色道:“諸位王子,末將有禮了,請。”

“去哪?”朱高煦盯著瞿良材的臉。

瞿良材卻沒有被目光嚇住,鎮定道:“奉聖意,請高陽郡王等暫回京師,有案子須得回去查清楚。”

“聖旨呢?”朱高煦問道。

若是有正式書面聖旨,這瞿良材怕是早就拿出來了。果然瞿良材道:“只有魏國公的牌票,但聖上是同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