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池中月

朱高煦要見的人雖然是生母,但也不敢在院子裏亂跑。畢竟在燕王的後院,這裏可不止他的母妃一個妃子。

馬和走進月洞門,也沒到處亂走,他伸著脖子四處張望,卻不見有丫鬟奴婢。正在這時,馬和臉上忽然一喜,招著手,捏著嗓子生怕太大聲了,喚道:“池月真人,池月真人……”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女子靠近了月洞門。

朱高煦只看了一眼,頓時愣在那裏。

那女子應該是個道士,穿著淺灰長衣,衣飾沒有一點鮮艷的顏色,手裏拿著一把拂塵。哪怕在王府後院,她仍然戴著一頂窄帷帽,臉上掛著半透薄紗巾,紗巾裏面還蒙著一層布遮掩口鼻。

如果換一個人在府裏戴帷帽,朱高煦肯定搞不懂有什麽作用。但是這個女子的帷帽,至少有一個作用,那就是遮掩驚人的容貌!

盡管穿著寬松的道袍,衣服樸素得沒有一點顏色,容貌還被遮掩了大半,女子仍然非常美。清麗、冷艷,這種感覺迎面襲來。朱高煦終於相信一種說法了,真正的美女,就算裹一身破布也能裹出時裝效果。

驚鴻一瞥,朱高煦心裏便產生了諸多情緒。還有一種可惜,為何?或許是因為這麽一個女子,居然是出家的道士!

燕王府哪來的這麽個人物?

朱高煦這才回過神來,在記憶中確實有印象。因為和這女子沒見過幾面,所以記憶並不深刻。

池月道姑年紀不大,估摸和朱高煦差不多,不過傳言她得過張三豐的傳授,故被尊為真人。她的出身不算低,父親是景清,洪武時的榜眼,也是朝廷官員;傳言她九歲時遇到了張三豐指點,這才選擇出家修道。

大概兩三年前,燕王才聽到她的名聲,如此神乎其神的人;而且她並不是什麽來路不明的茅山道士,她爹可是洪武的榜眼!

正好王妃徐氏身體不好,燕王就請景氏到府中為王妃祈福養身。不想王妃與景氏一見如故,非常喜愛,王妃竟認作義妹……

如此算來,朱高煦竟然要叫這個年輕的女子為小姨?

……就在這時,女子的眼睛狠狠瞪了朱高煦一眼,朱高煦這才感覺自己蠢蠢地站在那裏看別人,又不說話,實在有點失禮。

那雙眼睛被紗巾遮著,卻也是顧盼生輝,十分有神,一個眼神便十分犀利。不過明亮有神的眼睛就算有嗔怪之色,也是別有風情,好似嬌嗔。

初見時,朱高煦著實動蕩浮躁,但這時很快冷靜下來。

這娘們住在燕王府,與王妃姐妹相稱,就算有人能不顧她出家身份、有什麽想法,那個人也一定只有燕王朱棣!

朱高煦此時去撩燕王的女人?好像只有腦子進了一大桶桶裝水,才會那麽作死。

“我方才想起,池月真人是母妃身邊的人,我去了京師幾個月,差點忘了。”朱高煦用隨意的口氣道,“勞煩池月真人告訴我娘,兒臣回來了,想去給她老人家問安。”

“王妃在養病。”景氏開口道,沒有一個多余的詞。聲音特別好聽,讓人想到細膩幽靜的泉水、池中的明月。她微微一頓,又道,“跟貧道來。”

居然不用通報?朱高煦也不管了,便跟著她走進月洞門。

後面傳來馬和的聲音:“奴婢便不去了,恭送高陽郡王。”

徐王妃住的地方,重檐歇山頂建築錯落其間,有種不在北方地區的錯覺,與北平城市井的景象全然不同。

天氣比較熱了,前面的景氏穿的道袍也薄,站著不動還好,一動起來,輕薄的料子就會時不時貼緊一些地方。隨著姿體的擺動,婀娜的身材若隱若現。

一路無話,朱高煦看著景氏的背影,將各個瞬間在腦海中拼湊起來,便形成了一副身材柔韌婀娜的畫面。女子天生的腰身,不管怎樣,走起路來動作姿態就是不一樣。

朱高煦對這個貌似長輩的女子,暗裏並無尊敬恪守之心,不過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是很克制的。景氏不說話,他也不說話,省得沒話找話有故意接近的輕浮意味。

二人走過一條廊道,又走進兩邊墻壁夾著的鋪磚路,繞了好一陣,終於進了一道磚木方門。走廊一邊是個院子,另一邊一整排房屋。

走到王妃的門口,朱高煦便聽到裏面“咳咳”的咳嗽聲。

朱高煦醞釀片刻情緒,強行把腦子裏子孝母慈的各種故事感受一下,跨進門去,便苦著臉拜道:“兒臣回來了,母妃的病要緊麽?”

簾子兩邊站著兩個丫鬟,紛紛向朱高煦屈膝作禮。這時簾子被挑開一角,徐王妃伸出頭來,臉色十分憔悴,她的姿勢是躺著的。徐王妃的目光看向朱高煦,道,“高煦,娘看到你就放心了。早上你大哥和三弟來過,說你的馬折損了,要遲歸,娘一上午心都懸著,總算等到你回來了。你怎麽弄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