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非戰不利

今夜的北平城,比往日更加繁華。朱高煦回府的路上,騎馬在喧鬧的城中走過,卻再也沒有喜慶的心情了。

就在這時,朱高煦忽然問前面牽馬的王貴:“你們吃團年飯了麽?”

王貴回了頭,又忙看前面的路面,一邊走一邊道:“奴婢等無家無兒,還團甚麽年呀!不過曹福前天就買好了酒肉,一會兒接王爺回去歇息了,奴婢等也要吃頓好的!”

朱高煦道:“我到父王府上吃好喝好了,卻忘了你們在外邊等著,一會兒把今晚的酒肉花銷也算到庫房裏,算是我請你們的。”

王貴道:“王爺還記得咱們,已是厚恩。奴婢唯有忠心服侍王爺,方能報答王爺的一片心意啊。”

一行人不緊不慢地走到高陽郡王府,王貴等人把手裏的長杆燈都插到門口的底座上,照路的燈籠一下子又變成了門口的路燈,倒也是多功能的設計。又有門子等奴仆打開角門,提著燈迎出來,朱高煦便翻身下馬,把馬韁丟給奴仆。

回到府上,朱高煦想著王貴他們還沒“吃好的”,便叫他們都散了。

郡王府雖然遠遠比不上燕王府豪華,卻也是整潔舒服,古色古香的建築在燈光下愈發有韻味,各道門上貼的紅對聯也挺喜慶。

朱高煦去過這個時代的民宅,像陳大錘家是不算窮的,但屋子就是小、黑。可能此時的房屋限於房梁的規格和尺寸,普通的房間都比較小,門窗也開得不大。對比之下,朱高煦慶幸自己生在宗室貴族之家。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恐怕這個時代也似乎沒有人不喜歡,所以才有那麽多明爭暗鬥罷。

朱高煦進了中門樓,在奴婢的幫忙下,先換了身衣服,然後燙腳。此時的除夕,有個習俗是要過三更才能睡覺,稱之為守歲。朱高煦回來後便無事可做,便去了書房。

他在書架上順手拿起一本資治通鑒,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看。很快就有丫鬟端著熱騰騰的蓮子羹進來了,朱高煦感覺在家裏、與住復古風格的星級酒店也沒啥區別,服務算比較周到。

書的內容是沒有標點的繁體,也沒有像很多蒙學階段的書那樣,有圈圈斷句。但朱高煦居然讀得很通順,得益於高陽王記憶裏學到的知識。

這本通鑒是高陽王的藏書,看得出來翻過不止一次,都有點舊了。他不知道以前的高陽王看的時候是什麽感覺,但現在的朱高煦頗有些感概。

通鑒據說是司馬光寫來給皇帝看的讀物,與朱高煦前世的教科書不一樣,沒有任何“作用”、“意義”等段落要背誦,也沒有敘述明確的價值觀,更沒有完善的理論……但是,通篇都是古代統治者們怎麽處理事情、得了什麽下場的敘述,在用古人的故事在說一個如何權衡利弊、爾虞我詐的道理。

不知過了多久,他發現王貴在書房門口探頭探腦,便頭也不擡地問道:“吃了麽?”

王貴躬身走進來,又把門關上,面帶討好的笑容:“回王爺,奴婢吃過了。哎喲,書房裏冷,那些該死的奴婢,怎麽沒弄一盆火進來……”

“不必了,我等三更一過,就睡覺。”朱高煦道,“對了……那天我沒問你,鄭和有沒有說,府上被君影草毒死的是什麽人?”

王貴歪著腦袋想了片刻,忙道:“好像說了,是個奴仆的孩兒。”

朱高煦又問道:“鄭和為啥突然要提這件事?”

王貴道:“奴婢不知。”

朱高煦想了想,為鄭和找到了理由:鄭和因為知道世子告狀被下毒的事,也知道王貴結交他什麽意思,故意透露給朱高煦的?

“這倒怪了……”朱高煦沉吟道,又看了一眼王貴,“既然是個孩兒誤食,又已中毒了,誰知道他一定是吃了君影草?”

王貴道:“鄭和說府上有個官兒看到小孩兒吃,一開始那官兒不知道有毒,後來才說看到孩兒誤食了君影草。”

“那官兒叫什麽名字?”朱高煦忙問。

王貴哭喪著臉道:“奴婢該死!鄭和本來說了名字的,奴婢過了一陣子就給忘了……”

朱高煦擡起手道:“罷了,下回你見著鄭和,找機會再問一遍名字。別問得太刻意。”

“是,奴婢明白。”王貴道。

朱高煦心裏又開始尋思:君影草在這個時代應該是稀罕的觀賞物,很難有人誤食中毒,所以才沒有記載;可偏偏那小概率事件,就這麽發生了!

而那件小概率事件,卻是朱高煦敗露的關鍵要害之處!

朱高煦為了從京師逃跑,幹的那事兒,本來除了杜千蕊一個漏洞之外、幾乎天衣無縫,沒人能查出所以然。可就是那麽倒黴!恰恰在六月間、恰恰在燕王府,被人撞上了君隱草中毒的事兒。

真的只是因為倒黴?

朱高煦忽然又想起了慶功宴那天,姚廣孝告誡眾人、不要總是笑話李景隆,因為內部有奸諜,會傳到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