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悔婚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郎朗的讀書聲在漢王府文樓中傳出來。朱高煦走到門口,看到朗誦蒙學的一大群青壯漢子,覺得場面確實有點怪異。

不過這種怪事卻是他自己搞出來的,來讀書的是“王府守禦百戶所”以及王府儀衛隊的軍士。朱高煦發現這些漢子有一半多不識字,不識字怎麽用?

明凈的文樓大堂裏,本是文雅儒生談經論典的地方,現在卻正襟危坐著兩三百名黑糙的漢子。正在教書的侯海在人群中一邊念書,一邊踱著步子。

侯海率先看到了朱高煦,急忙放下手裏的書,作揖道:“拜見王爺。”

坐在最裏面的王斌轉頭看了一眼,先站了起來,一群漢子幾乎同時起立,轉身向門口抱拳行軍禮。

朱高煦擺擺手:“免了,你們繼續,我只是路過瞧瞧。”

他說罷離開了文樓門口,身邊的長史錢巽不動聲色地說道:“王爺讓武人在文樓讀書,若傳出去,天下士人定會詬病王爺重武輕文、有辱斯文。王爺不可不察。”

“嗯……”朱高煦發出一個不置可否的聲音。片刻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姿態似乎和父皇發出這個聲音時差不多。

正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不知不覺中,朱高煦似乎不自覺地學到了父皇的一些東西。

錢巽不再說什麽,二人前後在王府前廳的橫街上走動著。朱高煦有點出神,低頭默默地尋思著甚麽。

他在想沐晟,也可以算是父皇、太子黨、沐晟和他,四者的關系。

至於建文帝,那不是朱高煦最重視的人。現在最要他命的、是燕王系內部的矛盾,建文舊黨反而無關緊要。

……首先,朱高煦自己的長期打算從來沒有變過。那就是:當有一天、別人威脅到他和全家安全的時候,直接起兵造反!絕不願像史上的漢王一樣,坐以待斃、等別人把他塗抹打扮成一個黑臉反賊。

不過想不想造反並不重要,有沒有實力才是關鍵。只要有了實力,對手不死也要掉層皮,別想那麽輕松!

接著,他就是想辦法坐大實力。這事兒他早就在做了,藏了幾個建文朝最有本事的大將,便是他在父皇眼皮底下冒險做的、唯一能積攢實力的事。

現在朱高煦到了雲南,就算有人監視、卻也是天高皇帝遠,能幹的事多了。他初來乍到,目前認為沐晟最是雲南的關鍵。

……對朱高煦最有利的結果有二:要麽除掉沐府,漢王府獨大雲南;要麽拉攏沐府,成為他的幫手。

欲達到前者結果,太子黨不會坐視不管,父皇也會因此感到壓力;還有個副作用,沐府在雲南土司中威望很高,沒有了沐府,有可能雲南土司一時間會失控。

而後者,卻比較難。朱高煦到雲南後、一直沒見到沐晟,每天都琢磨此人。他覺得沐晟不太可能直接起兵反抗朝廷,除非沐晟感受到了滅頂之災,想要魚死網破。

不然,沐府造反的風險太高、收益太低。沐晟已經是雲南不冕之王,除了當皇帝,還有甚麽東西能促使他起兵的?

朱高煦眼下也沒有頭緒,對雲南的形勢,他想先打開局面,走一步看一步。

……

耿浩乃長興侯耿炳文之孫、耿琦之子。

前幾天,沐府的人在城中各處尋找千年高麗參,又聽說西平侯沐晟生病了。昨日耿浩在梨園出了點事,沒見到表妹沐蓁,於是他去買了高麗參。

今天一早,耿浩就準備拿著高麗參去沐府。

那擺地攤賣高麗參的老頭說過,這株人參雖沒有一千年、一百年是有的,千年人參能治的病、百年人參也能治。為此耿浩花了整整五貫錢!

耿浩在沐府賞賜給他們家的莊園房子裏、各處翻箱倒櫃找到一件紅色的綢緞女衣服,然後拿剪刀剪出一塊紅綢,墊在雕木匣子裏,再把人參小心擺放在裏面,關上雕木匣。

他將木匣放在桌案上,穿上一身白底玄色衣緣的深衣,然後對著銅鏡仔細束好頭發,修長的手指按住發鬢,拿起儒巾戴上。頭向後輕輕一甩,儒巾兩條帶子就飄到了後面。

他對著銅鏡左右側頭,看鏡子裏清秀的臉,從各個角度打量著自己的裝束。

接著耿浩拿起一塊玉佩掛在腰上、掛好錢袋,又拿起三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白手帕,分別放在兩個袖袋裏。最後他才拿起一把紙扇、木匣子走出房門。

院子裏還擺放著鋤頭、篾兜等農具,耿浩從來沒有摸過,看著那些東西就皺眉。以前他是侯爺之孫,現在若要他和泥腿子佃戶們混在一起,那簡直就是個笑話!

叫馬車送他到雲南府城,耿浩步行前往沐府。

從城北過來,去沐府南邊的正門,要經過一條有點陰森的街道。道路兩側的院子裏都種著老榕樹,樹冠如傘,把天空都遮了。人走過這條街,就好像穿過一個洞子,明明比較寬敞的道路,也覺得有點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