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三天三夜(第2/2頁)

她已經在這裏等了三天三夜,但她相信沐晟一定會從這條街上過,沐晟總有去三司衙門的時候。她就等沐晟這一次出門,然後就手刃仇人!

偶爾段雪恨也會想一個問題,按照母親段楊氏的布局,揭發了沐晟窩藏建文帝,沐家全家都完了!這時段雪恨還去刺殺沐晟,有甚麽用?

或許並沒有甚麽作用,或許也很有用……段雪恨很明白母親心裏的深深仇恨,必須要段家的人親手殺死大仇人,她才能甘心;沐英和長子沐春都死了,最大的仇人自然要算到沐晟頭上。

不管怎樣,段雪恨最終遵從了母親的安排。

這就是自己的宿命罷!取的名字就是雪恨,生在人世,便是為了報仇。若不報仇雪恨,那如許多年活著究竟為了甚麽?

……段雪恨側過頭,又看了一眼門縫外的光景。街上一如既往,她馬上又坐回了原處。

刺眼的陽光一晃,她感覺有點眩暈。恍惚之中,那些念了母親無數遍的聲音,像被禁錮在腦海中一樣,再次回響起來。

那白語咒言,像深夜的淒厲冤魂,又像墮落到無盡深淵中耳邊的風聲,永遠都纏繞在她的心頭。

段雪恨不禁摸了一下手臂上的舊傷疤,每一道痕跡都仿佛能聽到“啪”地一聲鞭聲,現在都還能感覺到那鞭打的疼痛。母親說這點痛算什麽?你生父被沐家的人用烙鐵燙在身上,每一下都比這苦要痛萬倍!

有時候段雪恨看到佛像,忍不住會想那些盡善盡美的菩薩,不知為何落進了無邊地獄……這大概就是先父的印象。

而母親是怎樣的人,段雪恨卻說不上來。若不是某些時候為了作戲,母親從未面對她笑過;段雪恨大概也是這樣,記不得自己甚麽時候笑過了。

段雪恨甚至覺得母親連女兒也恨,她恨所有的人。不過段雪恨身邊唯一親近的人,就是她的母親段楊氏了;沒有段楊氏,段雪恨也長不了這麽大。

……二十年來,她學過很多東西,大多都是刺殺、下毒、開門、翻墻等本事。若是在陽光下和武夫們打鬥廝殺,她並不一定比別人強;她要的是趁人不備、突然偷襲!

上次在梨園的事再次浮現在眼前,原以為必然得手的襲殺也失手了。那次事件給她留下了一絲陰影,段雪恨此時心裏更加沒底,覺得刺殺這些帶兵打仗的武夫並不容易。

所以三天以來,段雪恨一直很懷疑,這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殺沐晟、真的能成功麽?

但是,錯過了這次,正如母親所言、一旦大理的事發,以後恐怕就再也沒機會親手手刃仇人了!

段雪恨每個一段時間,便側目從門縫裏看一眼,從這裏看出去,正好能清楚地看到外面那條街的情形。就在這時,一隊人馬出現在了沐府正門樓外,正緩緩向這邊過來!

段雪恨的身體馬上緊張了幾分,眼睛停留在門縫內,仔細觀察著街上的情形。她希望看見沐晟正騎在馬上、而不是坐車!

過了一會兒,她總算瞧清楚了,一隊侍衛簇擁著一輛馬車,恐怕裏面坐的人就是沐晟……

段雪恨心底一冷,忽然一種恐懼感湧上心頭。她原以為早已心如死灰,不會害怕任何事,卻沒想到此時仍然生出了莫大的恐懼。

此刻她在怕失敗,還是怕死?她說不上來,恐懼大概很難克制,人生來就有罷。

段雪恨重新坐回原處,拿起了手邊的強弩,緩慢而長長地呼吸著。她微微閉上眼睛,想象著那隊人馬的位置;猜測著,拉車的馬被弩擊中後、那些人各自的反應和跑動的位置。

她內心裏還有一絲慌亂。

段雪恨默默地在心裏對自己說著話:人活著,若只有痛苦仇恨與恐懼,那死了或許便是一種解脫罷。至少那些她不願意面對的苦和累,再也感受不到了。仿佛身上巨大的石頭忽然被搬開了,一種輕松在向她召喚。

她猛地睜開眼睛,目光裏只有冷冷的兇光,抽了一枝弩箭,用力拉開了弩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