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將功贖罪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前安南王陳日煃,在我太祖皇帝時率先歸順,恭修職貢,始終一誠。我國家亦待以優禮,安南之人皆受其福……罪人既得,即擇陳氏子孫之賢者,立之使撫治一方。然後還師告成宗廟,揚功名於無窮。此朕所望也,其往勉之。

在一間采光不好光線黯淡的瓦屋裏,朱高煦又看了一遍檄文,便把紙放在了一張方桌上。

這篇檄文不是朱棣親自寫的,應該是出自翰林院的文官的正式詔書。朱高煦知道他的父皇朱棣寫東西,不是這麽個文言文調調。其實朱棣讀過書的,他就是不愛寫文言;如果是出自皇帝親筆的詔書,就算給外邦國王的詔令也通篇口語和“俺”。

文早已傳檄天下,到處都能找到。這種文章大同小異,反正是罵對手又壞又傻必、堅稱自己是正義的一方;而朱高煦主要細看了最後一段文字。

皇帝的聖意,戰後對安南國的處置、也是選陳氏子孫為王。正式的詔書,天下盡知,不至於輕易不認賬;而朱高煦也堅信,這麽幹才是正確的法子。

他便輕拍桌案,轉頭道:“來人,叫阮智前來見面。”

屋子裏侍立著幾個人,宦官曹福應道:“奴婢遵命。”

此時太陽剛剛下山,當值的士卒在院子各處掛上了燈籠。這處小院是芹站附近比較好的民宅了,明軍已經征用為行轅。朱高煦住在這裏,王斌的五千精騎在周圍安營紮寨。

屋子外面隨後又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晝夜之間,守衛行轅的將士要換防了。一陣響動後,外面一群人跟著武將齊聲道:“吾等不逃脫、不懼死,以性命護衛王爺!”

朱高煦不止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他聽罷仍然擡頭向外面望了一眼,隱隱看見,眾軍喊罷正在面向屋子門口、抱拳執軍禮作拜。情形看得不太清楚,院子裏燒著一些草料驅蚊,煙霧沉沉的;安南國秋天的蚊子仍然不少。

沒過一會兒,白天俘虜的那個安南國武將阮智,便跟著宦官、躬身走了進來,他垂首抱拳向破舊的方桌後面執禮。

白天朱高煦有別的事,沒來得及多問。這時他先打量了一番此人,然後有點好奇地開口問道:“你是怎麽當上安南軍將領的?”

阮智比之前要鎮定,似乎也知道朱高煦是誰了,口齒清楚地答道:“回殿下,罪將之叔父阮公瑰乃升龍(河內)貴族,現為安南國大將。叔父亦非胡氏心腹,胡氏勢大,叔父不願反對、順勢投靠罷了。不過罪將想得個軍職,仍非難事。”

朱高煦聽罷心道,果然沒猜錯。他一眼看到阮智,就知道此人有些出身。

“那你定然知道,前安南國王後娘家在何處了?”朱高煦馬上問道。

阮智道:“王後家乃宗室,住升龍城。不過幾年前王後便不知所蹤,也有說她與前國王一並被殺掉了。”

朱高煦道:“本王得到消息,王後娘家人拿錢財將其贖回,你不知此事?”

阮智馬上搖頭道:“竟有此事?數月前,罪將部受左相國胡元澄調遣,來到了芹站後,便對升龍的事所知甚少了,請殿下恕罪。”

朱高煦聽罷在方桌旁邊的泥地上踱來踱去,沉吟片刻,轉身忽然問道:“你是真心投降大明?”

阮智馬上跪伏在地:“胡氏弑君,罪將未能報君之恩已是羞愧萬分,無奈位卑權微,無能為力。今大明皇帝與我國國王本是上下關系,罪將一向傾慕大明,當然不敢有半點二心!”

朱高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本王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若是你能證明忠心,本王不僅不計較你抗拒王師之罪,還要上書請旨給你封個安南國的官,何如?”

阮智道:“罪將唯殿下馬首是瞻,請殿下吩咐。”

朱高煦道:“我想派兩個人跟你去一趟升龍,你們做兩件事。第一件,打聽確切,王後是否在其娘家。第二件,打探沿路安南軍部署,回來後稟報。能做到麽?”

阮智想了一會兒,便用力地點頭道:“應無大礙。罪將乃升龍人,有名有姓,請殿下下令把罪將的印信賜還更好。罪將便謊稱在芹站遭遇明軍四十余萬大軍攻打,寡不敵眾潰敗回來了。

殿下派遣的兩個人,除了漢話、最好會說一些別的話。安南國北邊山區有很多山民,各部族難以明辨,若有人問起,罪將便說他們是山民。”

朱高煦聽他說得具體,想得還很周全,有點相信他真的會回來了。兩軍強弱分明,阮智會不會返回,就看他的權衡了。

“甚好!”朱高煦把手在額頭上摸了一下,當下便決定了,又吩咐道,“把陳興旺叫來。曹福,你到院子裏問問,誰願意去敵境走一趟,只要能回來,賞錢五十貫、立刻升百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