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粗淡薄宴

朱高煦欲率大軍盡快開拔,顯得有點倉促;但為了抓緊戰機,只能舍棄完善的準備。

此時沒有比軍事行動更重要的了,很多看似要緊的事都可以擱置。但朱高煦臨行前,仍得見蜀王一面,此事無法省略。畢竟蜀王是常年坐鎮四川布政使司的太祖皇帝之子;而且外公是滁陽王郭子興,聲望非同小可。

朱高煦正尋思找個看起來水到渠成的由頭,會一會蜀王。不料這時蜀王先送來了邀請的書信。朱高煦打開一看。蜀王言,皇侄來成都,叔明日備家宴,以盡地主之誼;所邀者不多,只皇侄與西平侯兩家,粗淡薄宴,望勿推辭。

叔侄倆簡直是心有靈犀,朱高煦也正要見蜀王,於是馬上就答應了。

太陽下山後,朱高煦在中堂繼續逗留了一陣子,他走出門口時,天色剛剛黑。朱高煦走在檐台下,碰見了妙錦,便道:“妙錦到廂房來,我有件事與你說。”

二人進得廂房,朱高煦打量了一番妙錦的窄身長袍和頭上的發髻,說道:“蜀王明天請客,妙錦可願與我一起赴宴?”

不料妙錦眉頭顰眉道:“我若與漢王同行,引薦之時說甚麽身份,我又該穿甚麽衣裳?”

“隨意便是。”朱高煦道,“妙錦在我身邊,沒人會為難你。”

妙錦輕聲道:“流言蜚語說,你從皇宮搶了姨娘名分的女道逃走,傳得天下人盡皆知。而今你倒帶著我出入那等耳目繁雜的場合,不怕更加坐實了傳言?”

朱高煦恍然道:“難怪你至今仍對我若即若離,還未看開?”

他頓了頓又說道:“人們愛說三道四,但世人最在意的還是自己,並非真的那麽關心別人的事。妙錦不必太在意了。”

妙錦的神色有些迷茫。倆人稍一沉默下來,冬夜的廂房裏便顯得特別安靜,既無夏蟲蛙鳴之嘈雜,亦無白天的人聲可聞。

朱高煦松出一口氣,嘆道:“我也不勉強你,不願去便罷了。”

妙錦喃喃道:“若非當年受了安排、去北平做那等事,我或許便走著與別家女子一樣的路。而今卻因有了幾番經歷,我反倒覺得成婚生子也沒多少意味了……”

朱高煦若有所思地認真聽著。

可惜妙錦說到這裏戛然而止,話鋒一轉道:“我還是不去赴宴罷,請漢王恕罪。聽說大將薛祿曾與紀綱爭一個女道,險些喪命;或許我在別人眼裏,與那女道無異,只不過所結交的男子身份更高而已。”

朱高煦道:“妙錦與別人都不一樣,你很獨特。”

果然他隨口說的這句話,一下子就讓妙錦的神色有些不同了。她應該是個不願意從眾的人。

“薛祿搶的那女道,或許也有不同尋常之處,只是不為人知。”妙錦雖然這麽說,可馬上又忍不住問道,“我有何不同?”

朱高煦借著燈籠的朦朧亮光,瞧著她那素淡打扮也藏不住的嫵媚眼神,肌膚在火光下泛著鵝黃的光澤,叫他想起了緊致而柔滑的某種觸覺。但他不能把如此粗俗的言語掛在嘴上,便溫和地說道:“妙錦的心思,我不能完全參悟,更覺得獨一無二。大抵便是如此,我說不太清楚。”

妙錦的臉微微一紅,脫口道:“高煦也是如此。不知怎地,我在你身邊總覺得很安心,覺得自己變得更好了……”

朱高煦趁此氣氛不錯,不動聲色地把手放在了她玉白如蔥的手背上。

數日前朱高煦剛住進李讓府邸,李讓要用他的小妾來待客,但被拒絕了;雖然妙錦常常若即若離、極少親近,但朱高煦已覺得尋常女子味同嚼蠟。

妙錦的美目看著她手背上的大手,又低聲道:“還有一種罪孽之感。”

……次日上午,蜀王朱椿派遣長史帶著象珞迎接朱高煦。朱高煦與沐晟等人一道,在大批護衛的簇擁下前往蜀王府。

王彧帶著甲兵留在王府門樓外面,趙平則與一群布衣佩劍的漢子,作為隨從跟著進了王府。

蜀王府位於成都城內,卻好像是世外桃源。鬧中取靜風雅華貴,便是如此。道路兩邊是高大的喬木,四面也有精心裁剪的園藝點綴其中,盡管在冬天、王府裏的植被也十分豐富。

宏偉的宮闕、精巧的亭台隱匿其間,若隱若現;更有遠遠的絲竹雅聲、郎朗的讀書聲傳來,讓靜謐的王府顯得並不沉寂,充斥著文化的氛圍。

這地方,朱高煦覺得比他的漢王要安逸。

蜀王待客的地方並不在大殿,卻在一處寬闊湖邊的水榭。朱高煦也是第一回見蜀王朱椿,蜀王今年三十六歲,正好比朱高煦大一輪,也是本命年,如今看來蜀王確實有點倒黴。

朱椿舉止儒雅從容,全然沒有一絲會擔心淪落為階下囚的懼色。他還引薦了王妃和兒子朱悅燿,今日蜀王世子沒赴宴,反倒是華陽郡王朱悅燿來了。蜀王說世子體弱,不能宴飲,淡淡地解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