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滄海桑田

“稟報王爺!吳高軍退至毛雲壩,敵軍諸部正繼續往東面調動。”

坐在貴州都司衙門大堂上的朱高煦聽罷,眼睛從手裏的信紙上挪開。他花了片刻工夫,才將思緒從信上的雲南、轉移到了稟報中的貴州毛雲壩。他的腦海裏瞬間閃過兩個詞:二百裏,工事。

朱高煦回顧左右的文武,開口道:“貴州軍正往廣西的路上,逃亡者極眾。我帶一些人馬回雲南一趟,也好順道收攏貴州軍將士,讓他們回鄉與家眷團聚。不過此地須得人駐防經營。”

他看向站在右側首的劉瑛:“劉都督,你暫代貴州左都指揮使。召集各衛所的軍余壯丁,屯田戍守。”

劉瑛走出來兩步,抱拳道:“末將定用心經營貴州防務!”

朱高煦忽然看向被他砍了一根手指的顧勇,“顧將軍可願做右都指揮使?”

眾將驚訝地紛紛側目看向顧勇,顧勇也是一臉意外。他埋頭沉吟了一會兒,拜道:“敗將承蒙漢王禮遇,然家教甚嚴尤其重忠孝之義,敗將不敢忤逆家父、違背家父諄諄教誨,唯有謝絕漢王好意。”

朱高煦沉默了片刻,也沒出言挖苦鎮遠侯,他一本正經地點頭道:“人各有志,本王不便強求,那你跟我去雲南。”

……

漢王軍終究沒有去追擊吳高。朱高煦讓貴州都司下令,貴州各地文武官員、土司保持原來的職守。接著他便率數萬人馬離開了貴州城,並於三月初到達曲靖軍民府。

大軍到了曲靖,軍中各衛人馬分兵南下,接應收集逃亡在各地的貴州軍將士。朱高煦則帶著一股騎兵,徑直往昆明城而去。

此前離開昆明城,到而今才過了幾個月。

當他回到昆明之時,卻仿佛有種滄海桑田般的感觸。可能是因昆明城外的景象、著實改變了很多。

城墻上到處都是斑駁的破損,墻磚裏的夯土裸露在陽光下;東城樓也塌了一片,一些工匠雜役正在修繕城樓、以及城墻上的殘破墻垛。

而血跡、殘旗、屍體早已不見了蹤跡,昆明城外恢復了平靜,只有那些工匠幹活發出的不急不躁的“叮叮當當”的敲擊聲。不過朱高煦光是觀望那些痕跡,便能想象出不久之前這裏的激戰。

城墻角下、驛道邊上的雜草發了新葉,野花點綴在樹梢的白花之間,空氣中飄著豐富的花香。朱高煦仿佛感覺這片土地就像一個生命一樣,正在慢慢地愈合著傷口。

昆明城內的文武迎出了城門,來了一大群人。他們得到消息之後,似乎想出城數裏迎接;不過朱高煦帶著騎兵跑得很快,此時已經到城門外了。

“王爺。”帶著鐵面具的李先生拜道。朱高煦很容易地發現了人群中間的李先生,還有站在李先生身邊一起見禮的盛庸和平安。

朱高煦翻身跳下馬,將馬韁遞給身邊的馬夫,大步走了過去。

他的神情忽然激動起來,額上的汗水在陽光下泛著光,竟然一時間沒說出話來。或許是想說的話太多了,忽然不知從何開頭。

朱高煦上前握住李先生的手臂往上一擡,接著放到旁邊盛庸的拳頭上,另一只手抓住了平安,盯著他們來回看了一番,用力地點了點頭。

四個人的手放在一起,相互注視著,竟然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周圍的文武牽著馬,默默地觀望著他們。

盛庸先開口道:“王爺,實不相瞞,末將先前一直未得到軍令,那時張輔軍十萬馬上就要到雲南府了,末將正在準備突圍,棄守昆明城!”他說罷,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要突圍的前一天才收到。”

朱高煦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平安的字:王爺令死守昆明城待援。

紙條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朱高煦一眼就瞧清楚了。片刻後他便擡起頭,見盛庸的神情有點復雜。盛庸說他準備突圍,事後看肯定是一個錯誤。不過盛庸還是幹脆地把這件事說出來了,瞞是瞞不住的。

朱高煦一時沉默,不過他很快便明白,此事不能怪盛庸。

在發出這道軍令之前、朱高煦還給平安送過一次信。但不知甚麽緣故出了問題,或是被敵軍截獲了……在聯絡不暢之時,盛庸決定突圍並不算是錯,他恐怕經過了多次的猶豫和徘徊。

過了一會兒,朱高煦把手掌輕輕拍在盛庸的肩膀上,不想再提戰場上的變幻莫測,便只說道:“幸好。”

接著朱高煦又大聲說道:“無論如何,此役我伐罪軍大獲全勝!伐罪軍先滅偽帝之陽武侯薛祿部,攻占四川布政使司全境,由西平侯、瞿都督鎮守;後下貴州城,控制貴州都司各地,留劉都督經營。雲南亦得諸位浴血奮戰保全。此役之後,雲、貴、川三地遵漢王府政令,西南數千裏之臣民,皆為赤子!”

眾文武頓時興高采烈地鞠躬道賀,“恭賀漢王接連大勝!”“王爺攻無不克,澄清宇內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