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一整天時間

大江東岸是平坦的原野,成片的田地、氣派華貴的莊園隨處可見。大明王朝的宗室勛貴、官僚富商在直隸地區有很多產業。

官軍步騎人馬衣甲鮮明、人數極眾,在南北並行的幾條大路上行軍,陣仗極其壯觀。馬蹄聲、腳步聲以及車輛的“嘰軲”轉動聲音十分喧囂,嘈雜仿佛籠罩在整片大地上。

京師調來的官軍主力,總兵力達到十二萬人!官軍分兵布防了京師、鎮江府、太平州(已降)之後,仍然聚集了十余萬人,這已經是最後的主力了。

寫著“徐”字的帥旗迎風招展。徐輝祖終於披上了他的甲胄,他騎在戰馬上,在前呼後擁中慢慢行進著。

他身上的盔甲是一副舊的明甲,鐵片邊緣的磨損痕跡很明顯了、穿在他身上有點緊;徐輝祖這幾年長胖了一些。不過那明甲毫無銹跡、在初春的陽光下程亮發光。必得時常擦拭抹油,一副舊甲才能如此光鮮。

徐輝祖一直沒有忘記他是一員武將,也從未舍棄他的戰甲。

幾天之前,聖上派宦官請徐輝祖掛帥,不過用詞非常緩和,並未有逼迫之意;其實要徐輝祖掛帥、是很簡單的事,下一道聖旨就可以了,徐輝祖是不可能抗旨的。但聖上沒有那樣做。

這回徐輝祖出戰,全因自願。

他著實有些猶豫,只因這場平叛之戰、大略上的勝負已經沒有懸念了。不過直隸會戰出現了轉機,叛軍前鋒孤軍深入、使得直隸戰場官軍忽然有了勝算!加上太監海濤不斷暗示徐輝祖,“您只消打這一仗,便可繼續回家養病了”,徐輝祖認為這是允許他打一仗的許諾!

對手是高煦本人、平叛之戰中所向披靡的藩王。

機會只有一次。

徐輝祖前思後想之後,終於舍不下人生中最後一次披甲的機會。他心裏非常清楚,此戰之後、兵權再也與他無緣了!如果就那樣默默地死去、再也聽不見悅耳動人的馬蹄聲號角聲,他必將抱恨終生。

而今,熟悉的戰鼓再次響起、盔甲的撞擊聲如同琴瑟,金戈鐵馬讓人如此迷戀。戰場軍中的一切,對徐輝祖都是美好的。

他在馬上回顧左右的部將,正色道:“無論如何、不計一切代價,俺們一定要贏一仗,否則朝廷與聖上都會淪為笑柄。”

諸將都凝重地點頭。

不多時前鋒斥候來報:“稟大帥!叛軍駐太平州城,仍未有動靜。其水師已離開太平州,所有戰船調頭向西走了。”

徐輝祖揮手道:“繼續打探!”

“得令!”

身邊的部將道:“叛軍會不會守城、等著援軍?敵船返回是為了運送援軍罷?”

徐輝祖沉吟道:“水師返回湖廣,船只逆流行駛,來回一趟非得月余。俺以為高煦守城,只為了修整兵馬。”

但是徐輝祖也無法完全確定自己的猜測,戰場上連軍情消息也無法確信、何況是敵方主將的決策?

剛才部將所言不無道理,高煦現在兵少、占了城池,而且有援軍可以等待,守城當然是最安穩的法子!

若高煦真要當烏龜,徐輝祖便會感到難受了!十幾萬人攻六七萬人防守的城池,一個多月顯然打不下來;等叛軍水師再運來一股軍隊,強弱形勢就要逆轉了……

徐輝祖臨危受命掛帥、如果最後還是沒能打贏一仗,那他為甚麽要掛帥出戰?

徐輝祖克制住內心的擔憂,轉頭問道:“俺官軍前鋒離太平州城還有多遠?”

一員武將答道:“回大帥,據報前鋒此時位於太平州城北、約有六十裏開外。”

徐輝祖道:“立刻傳令,前鋒停止前進,原處擇地紮營;叫輜重營也先過去,修建軍營。今日官軍大軍將駐紮於那裏。”

“得令!”

剛才的武將抱拳道:“此時時辰尚早,大帥為何不盡快進軍?”

徐輝祖道:“開戰之後,若官軍未能將叛軍全軍擊潰,叛軍在戰不利之時、必定會趁夜晚退兵逃跑,高煦叛軍也只能逃向太平州城。戰場若是靠城池太近,俺們便無法追擊敗軍。

而距離五十多裏地,叛軍想保持軍陣退兵、大部人馬一夜之間卻走不到城池;俺官軍便還有追擊、將其徹底擊潰的機會!”

武將道:“魏國公高明!”

徐輝祖不置可否。他沒有把心裏的擔憂說出來:兩軍想痛快決戰,非得雙方都想打才行。要是高煦不想打這一仗,縮在城裏,會戰怎麽打得起來?

……當天旁晚,徐輝祖在大軍軍營的中軍行轅裏,忽然見到了太監海濤。

海濤被放進堂屋,請借一步不說話。於是徐輝祖帶著他、走到堂屋旁邊的屋子裏。徐輝祖問道:“海公公怎地親自來戰場了?”

“密旨。”海濤道。

徐輝祖忙行叩拜之禮,雙手作出要接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