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真相大白人間(第2/2頁)

他頓了頓,又有氣無力地勸說道:“俺們先皇以‘靖難’的理由奪取天下,天下人至今頗有微詞。若先皇之子、又有弑父之嫌,天下人怎麽看待俺們家?”

朱高煦心裏覺得長兄說得有一定道理,而且朱高煦可以用一種無恥的辦法:先假意答應長兄,等他下罪己詔、推崇自己的大義,這樣自己能更加順利迅速地登基!然後便把高熾隔離關押,撕毀現在的許諾,繼續把謀君弑父的罪栽贓過去!

欺騙的套路設想,讓朱高煦猶豫了一會兒。他輕輕搖了一下頭,終於開口道:“其一,建文父子全已不在人世,懿文太子(朱標,永樂初年改朱標之謚號‘孝康皇帝’為‘懿文太子’)一脈早已衰微。咱們燕王一脈的皇統已無人比及。

其二,先皇(朱棣)之文治武功名正言順恩澤天下,長兄在登基詔書裏既已確定過;我也會再次為先皇之仁德武功蓋棺定論。長兄之殘暴不仁大逆不道,並不能反汙先皇之英名!反而是你越不合法、越道德敗壞天理難容,我越合法!”

朱高煦口氣之冷靜、用詞之冷漠,叫高熾臉上的肥肉都抽動了。高熾的臉色,比紙還蒼白,眼睛裏全是死灰的顏色。

“長兄,我這麽說,正是因為敬重你的人品;而未因咱們兄弟爭鬥,便完全否定你這個人。”朱高煦道。

高熾冷笑了一下。

朱高煦不動聲色道:“我若先騙你寫罪己詔,再幹上述之事。若何?”

高熾沉默了。他擡起頭道:“俺們畢竟是親兄弟,二弟不至於如此過分。”

朱高煦站了起來,用手掌輕輕拍了高熾的肩膀,“成王敗寇罷了。長兄也無須太執著於身後之名,真相如何,後世應能明白。咱們現世幹的事,無非為了現在的需要而已。”

朱高煦說罷站了起來,他往大門外走了幾步,又轉過身去。

但見高熾喪魂落魄、絕望無助地呆呆癱在椅子上,好像已經死了一樣、一動不動,不過細瞧他的袖子還在顫抖……身或許未死,心已死。

空曠而狼藉的禦門裏,光線似乎灰蒙蒙的;一縷陽光從重檐上面透進禦門殿室內,頓時有一種滄桑之感。好像是久違的陽光、照射進了一座早已荒廢的華貴大殿,又像地府剛剛開啟了一個孔道。

而坐在椅子上耷拉著腦袋的身穿龍袍的高熾,便好似一個逝去了很久的帝王。

此時此刻,朱高煦的精神有點恍惚,他甚至感受到了自己殘忍之後、反噬自身的心痛。又似乎已經回到了現代,走進了一座逝去帝國的遺址,緬懷著那曾經的血雨與腥風、榮光與恥辱。

他沒有告訴正在淒冷之中絕望的長兄,但心裏已經做好了打算:查出先帝駕崩之真相,並秘密封存、留給後世翻案!當大明帝國的繼任者不需要再汙蔑洪熙皇帝朱高熾的人格、便能讓皇位極其穩固的時候,讓真相大白於人間!

無論建文、還是洪熙,他們都不是壞人。他們只是為了統治這個復雜龐大的國家,作出了一些努力,最終卻不幸失敗了而已。

朱高煦抱拳向高熾鞠了一躬,說道:“大哥,再見了。”

但是,或許今生也不會再見了,來生不知還能不能做兄弟。

一個失敗的帝王、那種蒼涼的氣息非常強烈,朱高煦懷著壓抑的心情,走出了禦門。外面的陽光已經驅散了雲層,初春的明媚陽光照射在身上,朱高煦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禦門附近幾乎沒有植物,但是那磚地的角落裏,小草發出的嫩綠新芽、未能被及時鋤去,仍舊倔強地呼吸著萬物復蘇的新鮮空氣。一切仿佛一個輪回,生機將重新煥發在人間。

他長籲一口氣,讓自己從那種失敗的絕望氣息中緩過勁來。幸好不是自己失敗,意識到這一點,朱高煦便漸漸慶幸、重新振作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