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隱憂

登基後的第一天晚上,朱高煦住在乾清宮。這是大明皇帝起居的地方。

果然又沒睡好,整晚上心裏都不踏實!可能是還沒習慣的緣故罷。他的心情非常復雜,既有新奇與興奮,也有不安穩的不安全感。

畢竟是皇帝才能睡的地方,光是這個比格就能讓朱高煦感到興奮;後宮還有幾萬個女子任他挑選,雖然顧不過來,但是想想擁有那麽多,一時間還是很爽的。

但是乾清宮這個寢宮、睡眠舒適性確實有點差。建造的時候應該只考慮帝王的規格和唯我獨尊的地位了,完全不能給人放松的感受。

漢王府的親王寢宮也很大,但遠遠比不上這裏;且乾清宮周圍光禿禿的,內外隨時有人當值。這裏就像宮女宦官們上班的辦公場所,而沒有臥室的感覺。

而且朱高煦總覺得哪裏不安全!細想起來,又談不上具體哪裏有問題。

從建築格局上看,顯然太祖皇帝監督設計時、很在意皇帝的安全問題。在皇城中軸線上的乾清宮、坤寧宮兩大建築,位於一個大型四合院一般的區域內;四面都是宮城內最高的墻,墻體中有數的幾道門、都修建了門樓,沒有任何小門、偏門等出入口。

只要用信得過的人守衛位於後宮中央、乾清宮坤寧宮所在的閉合區域,不相幹的人一個都進不來。

朱高煦當然重新部署了人手,除了從漢王府帶過來的宦官曹福,他啟用了王景弘與侯顯暫且負責司禮監(太宗設立的司禮監,此時不批紅不涉政,主要職能是掌管宮中宦官的人事)。命令侯顯等人挑選宮女宦官,負責乾清宮的值守。

但這樣依舊無法消除朱高煦心中朦朧的隱憂!

他自問並非一個猜忌心重的人,恰恰相反,曾做過賭徒老哥的朱高煦,十分具有冒險精神。但登基第一天就寢,他就有點疑神疑鬼了,難道當皇帝的人都是這樣嗎?

他也忽然有點理解父皇,為何除了在母後那裏留宿,從來不與別人過夜了。昨夜朱高煦甚至連臨幸一個陌生女子的心情也沒有,曹福悄悄問過,但朱高煦搖頭拒絕了。

早上起來,在宦官宮女的簇擁下,朱高煦做著禦輦,按部就班地出乾清門,去禦門(奉天門)處理政事。

剛剛登基,朱高煦不打算急著幹任何大事;必須要緩一緩才行……現在的時期十分敏感,從京師到地方,無數眼睛都盯著新皇要怎麽執政呢!朱高煦希望大夥兒先安安心心,別覺得他不會給人們好日子過!

特別是很多文官們,在這種沒有太大外部威脅國家的時代,估摸他們最想看到一個啥也不幹、只愛修車的皇帝。這樣大夥兒都不用提心吊膽、焦頭爛額了。

但是朱高煦也並不怠政,第二天就去禦門處理奏章、商議國事。他最近兩天的表現,應該看起來是非常規矩的皇帝。

及至禦門,朱高煦坐上寶座。當值的官吏、宦官,以及文官侯海、裴友貞都到了,大夥兒行大禮。禮儀之後,朱高煦也不議事,徑直翻看送上來的奏章,準備批閱。

眼下京師的文武,幾乎已經全部奉詔了,中央機構差不多已納入新君體系之下。登基詔,亦由各官署謄抄,以邸報的形式、通知大明各省府州縣官署。

地方上的官員只要上表道賀,或是不爽朱高煦的人被迫屈服、寫奏章稱呼聖上,都算是奉詔成為了武德朝的臣民。如果擺明了不奉詔,那就是不承認武德朝的合法性,當然算是公然謀反;等待他們的必定是朝廷官軍的武力平叛!

朱高煦批閱奏章,很快就感覺枯燥了。因為今天的奏章,幾乎全是賀表,大同小異的奉承之言;起初看著是很爽的,畢竟人都喜歡被人捧著,但看了一百份雷同的東西,也會覺得十分無聊……

就在這時,朱高煦突然發現了一份非賀表的東西。

暫領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杜二郎上奏,詔獄武官告狀姚芳、進入詔獄擅殺罪犯溥洽!因杜二郎不是姚芳的上司,無權處置姚芳,便上奏聖上定奪。

朱高煦看罷,頓時生氣了。他把姚芳當自己人,這廝在他登基當日就犯法!這麽快就恃寵而驕了?

“把姚芳召來問話!”朱高煦語氣不善地說道。

當值的宦官立刻長聲幺幺地宣旨,一聲聲往外傳出去。

朱高煦回顧大殿左右正在寫寫畫畫的官員,又問道:“你們誰知道,溥洽是誰?”

胡濙站了起來,繞行走出書案,來到寶座下面,作揖拜道:“臣禮部侍郎胡濙請奏聖上,溥洽乃洪武三十二年的主錄僧。”

洪武三十二年?那是建文年間。

朱高煦尋思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溥洽這個人了!永樂初,太宗想查建文父子下落,便讓朱高煦幹過這件事。當時朱高煦不僅見過馬恩慧,還見過這個溥洽。溥洽與姚廣孝有甚麽關系,姚廣孝曾不止一次請旨釋放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