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凝固的眼神(第2/2頁)

此時“馬公”早已換了人。後任馬公要求王狗兒合謀,與他一起謀刺朱棣,為建文君臣盡忠復仇!

王狗兒雖然心懷仇恨,但要他舍身去幹那件事、必死無疑毫無生機,他忽然感到害怕起來。他沒法騙自己,說到底還是有點怕死。

“馬公”似乎看出了王狗兒的心思,重新謀劃了一遍,給王狗兒留了一些後路。

其中嫁禍到東宮頭上的那些準備,王狗兒也看到了,並認為行之有效。

(事實也如此,幹完那件事後,沒有人能確定王狗兒的罪狀;因為郭妃的嫌疑太大。只不過,馬公許諾的那個趁亂救王狗兒的人,從來沒出現過。後來王狗兒心裏才確定,那個人只存在謊言裏、根本不存在!但是那時王狗兒既無法脫身,也絕不能招供承認;否則弑君的大罪落到頭上、怕想死也沒那麽輕巧了。)

謀劃是在東宮動手,讓朱棣被毒針刺傷!

王狗兒第一次在身上藏著毒針小瓶、並跟著朱棣東宮,由於他覺得各種時機不好,遲疑不絕;那一次機會錯過了,他甚麽也沒幹。

於是他只能等待下一次機會。

每當他覺得朱棣可能會去東宮的時辰,便悄悄把毒針小瓶藏在身上。有一天又遇到了朱棣想去東宮的機會!正好王狗兒事先便估摸著酉時前後、正是朱棣可能去東宮的時辰,王狗兒的身上也正好帶著小瓶!

事先王狗兒在腦海裏想過各種放毒針的法子,比如椅子上、門檻內;並反復琢磨過,甚麽時機恰當、自己該怎麽做,連細節動作等都在腦海浮現過無數遍。

然而事情常常會出人意料!

早先準備的法子,全都沒有用上。朱棣來到柳池邊,饒有興致地看孫子捏泥巴玩具,那會兒王狗兒便忽然感覺到了機會。

果然朱棣一時來了興致,要王狗兒去挖泥來捏泥人。王狗兒在一瞬間,已然看到了時機!

……當時池面上泛著夕陽的波光粼粼,王狗兒被晃了一下眼睛,真切的細微末節、至今仍記得清清楚楚,仿佛就發生在剛才。

那波光讓王狗兒想起了記憶中的兩雙眼睛,他當時毫無理由的認定:這件事必須要幹下去!

整個過程非常簡單,王狗兒背對著池岸,蹲在一塊石頭上;然後一邊挖泥,一邊從袖袋裏取出準備好的瓷瓶;在泥上捏個凹槽,拔出瓶子的木塞,將木塞內的鐵針、以及瓶子裏的毒液一起倒進凹槽裏,最後捏攏那塊泥巴。

就幾個簡單的動作而已。王狗兒小心翼翼地走下去、來到水邊時,已經把幾個動作先想了兩遍。他甚至提醒自己不能挖太濕的泥巴,以免蛇毒的毒性被泥水弄稀了。

但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因為風險太大、後果太嚴重,王狗兒記得當時自己的手在抖,差點連一件簡單的事也沒幹好!

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既沒感到害怕,也沒去擔憂太多,只有莫名的緊張和茫然。

等到王狗兒把泥雙手遞給朱棣後,他內心的恐慌、畏懼、憂心才漸漸地襲上心頭。

……

王狗兒招供完了之後,聲音更加沙啞了,並閉上了嘴。夜幕已完全拉開,燈光之外的夜色幽暗。朱高煦也許久沒有吭聲,衙署房間裏靜得可怕。

其實這件事,整個謀劃乍看還像那麽回事,不過仔細推敲謀劃細節、已有一定失敗的可能。等到王狗兒真正動手時,以王狗兒當時的狀態、以及臨時時機的準備不足,再考慮到一些意外,王狗兒謀刺的成功並非必然!

以前朱高煦認為,戰陣瞬息萬變、很多因素都難以掌控;現在他忽然覺得,世事也是如此,不過是概率問題。人又怎能算盡一切?

或因朱高煦對父皇的親情不深,此時他沒有太多憤怒與仇恨,唯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感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