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追擊

冰天雪地的荒原上,明軍數十路長長的隊伍蠕動著。大軍的西側就是“如海之湖”(呼倫湖),不過現在人們不太分得清陸地和湖面的區別。

“到明天,便看不到湖面啦!”中軍有人大聲說了一句話。

大夥兒看起來都很臃腫,將士們的頭盔和鎖子甲下面、包著棉布和氈巾,把耳朵也遮住了;所以說話要很大聲,才能讓別人聽得清。

朱高煦坐在馬背上,翻開粗糙的地圖看了一會兒,又眺望天際的景象,估摸著:明天大軍便能走到如海之湖(呼倫湖)的東北邊。

四面除了明軍的人馬旗幟,幾乎看不到任何活物。

本月初,捕魚兒海西邊發生的那一次戰役,韃靼軍遭遇了柳升部的迎頭痛擊、又被明軍騎兵追擊損失慘重。但從那之後,官軍主力便再也沒遭遇過韃靼軍隊。

若非有北元王帳這個確定的目標,朱高煦自己也覺得、恐怕難以再堅持追擊……

這裏的冬天,白晝時間似乎特別短。中午過後,行軍約兩個多時辰,天色便漸漸黯淡了,於是各軍擇地紮營。

中軍大帳搭建好之後,帳門口掛上了厚厚的油布簾子。大帳中間升了一堆火,又從帳頂吊下來一口鐵鍋,軍士們把馬肉、茶葉、奶酪以及幹糧等丟進鐵鍋裏煮。

鐵鍋裏的水已經燒沸,發動“咕咕”的聲音,白汽中夾雜著一股肉香味。死馬的肉沒甚麽調料,煮著聞起來香,吃起來卻很不好吃。

諸大將聚攏到中軍大帳,一邊等著吃馬肉,一邊議論軍務。

眾人稟報各營的問題,受傷的將士、生病的人逐漸加重了輜重營負擔。新城侯張輔建議道:“臣以為,當此之時可兵分兩路。將傷病將士及一些輜重營分出大軍、成南路軍,先向南緩慢退兵;主力精兵為北路軍,追擊韃靼王帳。待戰事既定,兩軍再行會合。”

但吳高馬上提出了異議:“阿魯台的一些部落,應該還在‘如海之湖’東邊活動。官軍傷病輜重離開大軍,恐易被襲擾,徒增損失。”

張輔道:“敵軍在捕魚兒海西大敗,如今時節已入冬,韃靼人難以再聚集大軍。咱們分兵護衛南路,應無大礙。”

倆人爭論了幾句。而瞿能、王斌等人反而都沒有吭聲。

很快大帳裏的說話聲消停下來,張輔和吳高都側目觀察朱高煦。

朱高煦手裏拿著一根枯枝,正折斷了往火堆裏添柴。他還沒來得及考慮張輔的方略,剛才有點走神,想別的事去了。

今日紮營之後,朱高煦忍不住再次審視了一遍“繼續北進”的方略。

本雅裏失汗的王帳究竟有多大的實際利益,朱高煦一開始就沒抱太大希望。或許整個北征大略、早已注定是虧本買賣,即便明軍有辦法搶光整個草原,恐怕也無法彌補數十萬大軍調動、遠征的浩大花費。

不過朝廷若想改變大明與北元的敵對關系,就必須打擊本雅裏失汗。

朱高煦從各處得到的消息來看,本雅裏失汗成為名義上的草原共主之後,本身的政治主張就是恢復大元威勢、並到處宣揚其擴張的策略;完全不管蒙古諸部還有沒有實力。

明軍若能消滅本雅裏失汗本部,聲威影響應是最大的意義。或許,這樣才能讓蒙古諸部稍微冷靜理智一點……

朱高煦沉思了一陣,轉頭看向張輔和吳高,開口道:“前鋒平安部已有幾天沒有消息報來,咱們先等一等,弄清楚最近的軍情再作定奪。”

眾將聽罷,便陸續抱拳道:“臣等遵旨!”

剛說到這裏,真定侯陳大錘便挑開了簾子,他站在門口彎腰道:“聖上,平將軍遣快馬來報!”

“拿過來。”朱高煦伸手道。

陳大錘將奏報呈上。朱高煦撕開了看一遍,隨即遞給了身邊的齊泰。

過了一會兒,朱高煦便埋下頭,伸手將面前的地圖撫平,用手指指著圖上說道:“咱們離北元王帳的距離縮短了,估計只剩下兩三百裏。”

大夥兒聽罷漸漸說起話來,大將們相互傳閱著平安的奏報,情緒高漲了幾分。

朱高煦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著,說道:“月初從韃靼軍俘虜口中獲知,本雅裏失汗的王帳位於如海之湖東側、雪水河(海拉爾河)南岸。我前鋒派出多路騎兵、搜尋到他們的位置,然後以輕騎輪流監視。

數日後本雅裏失汗渡過了雪水河(海拉爾河),並沿雪水河北岸向西、又折道西北撤退。不過平安的輕騎在幾天前發現,那股部落再次西渡雪水河,開始向西移動。這個韃靼可汗似乎很崇拜鐵木真,這條路正是鐵木真多次走過的道路,據說沿途還有當年鐵木真留下的行營。

不過,大明官軍沿著‘如海之湖’東岸一路北進;本雅裏失汗本部這麽一折道,兩軍之間的距離、便在幾天內大大地縮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