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無須畏懼

宦官曹福斜撐著一把青色油紙傘,走出了柔儀殿,他要去見朱高煦一面,回稟差事的結果。麻風細雨的天氣,傘得歪著打、才能防止頭臉被雨水打濕。

先前他在安南國王後面前,損了陳仙真兩句,卻遠不能讓他消氣。曹福不像王景弘他們想幹點大事、在史書上留個名兒,他就是想圖個心頭舒坦;不料陳仙真那個道士,竟然也敢把他氣得不輕。

曹福琢磨了一陣,便加快腳步,往奉天門那邊走去。一早曹福在柔儀殿也沒呆太久,便猜測早朝還沒結束,這會兒皇爺應該在奉天門裏禦門聽政。

沿著柔儀殿正大門外的磚地廣場,往東直走,曹福很快就到了武樓。沒有任何人阻攔,他過了武樓,裏面便是寬闊的磚地。這時只消往東南面看,就能看到巍峨雄偉的奉天門。

曹福從奉天門北面的門走進去,卻看見寶座上空空如也。下面翰林院設的案還在,一些當值的官員正坐在兩邊寫著東西,沒有人說話,能聽見筆毫落在紙張上的“沙沙”聲音。

曹福也沒吭聲,原路走出了奉天門。他在門外碰到了個宦官,便上前問道:“早朝結束啦,皇爺回東暖閣了?”

宦官彎腰道:“回曹公公,奴婢瞧見皇爺去東角門了。”他一邊說,一邊拿手指往東邊一指。

曹福點了點頭,心下覺得微微有點稀奇。

這地方一共有三道門,中間就是奉天門,兩側分別是西角門和東角門;皇帝一般只會到奉天門來,不會去兩側的角門。不過那東角門倒有個說法,據說當年建文當皇帝的時候,與心腹黃子澄密議削藩大事,就在那東角門上;後來遭致了一場大戰亂,便是“靖難之役”。

沒一會兒,曹福進了東角門,只見裏面站著好幾個人,有宦官和錦衣衛大漢將軍。大夥兒見到皇帝心腹太監曹福,都抱拳作揖,招呼了一聲。

曹福拱了一下手,擡頭看了一眼樓梯,便徑直往閣樓上去了。

他剛走到閣樓上,忽然見到一個青袍官員跪伏在地上叩拜,而朱高煦正站在離樓梯口不遠的地方。曹福急忙往後退了兩步,以免那官員連他曹福也一起跪拜了、一個宦官可受不起這大禮。

朱高煦看了一眼曹福,輕輕點了一下頭,便上前扶了一把官兒,說道:“起來說話。”

曹福等官員站起身了,他才重新走上閣樓,默默地站在一旁等著。

這青袍官兒也是稀奇,能得到皇爺的單獨召見,卻竟然是曹福不認識的人。曹福經常出現在皇爺身邊,哪些人能與皇爺親近地見面,他還有不知道的?

只見那官兒很年輕,卻長得黃瘦。曹福忽然想起來,前不久不是多了百十個新進士?這官兒多半是新晉的進士。

朱高煦先開口道:“劉鳴,朕看到了行人司報上來的名單,司正言稱,是你自告奮勇要去安南國見陳季擴?”

名叫劉鳴的官員拜道:“回聖上,如司正所言,此事乃臣主動請纓。”

朱高煦道:“永樂初,安南人伏擊過大明使節與官軍將士,連大理寺卿薛巖也差點死在了那裏。你剛考中進士,這回就別去了罷。”

劉鳴忽然擡起頭來,正碰上朱高煦的目光,君臣二人微妙地對視了一眼。

曹福瞧在眼裏,心頭更是疑惑,這新進士甚麽時候得到皇爺賞識了?

劉鳴道:“微臣謝聖上垂愛。臣聞聖上良知功績,心向往之。今幸為天子門生,臣雖往安南、亦無以報聖恩之萬一。況臣以為,此行無須畏懼。”

“哦?”朱高煦發出一個聲音。

劉鳴躬身道:“昔日胡氏挑釁朝廷,不足一年為王師所滅,胡氏前車之鑒,尚不太遠。今安南國叛軍陳季擴等人,狼子野心,最大不過於占據安南國、並得到朝廷認可;若殺朝廷使節,有害無益。故臣認定,此行看似險惡,實則不必擔憂。”

朱高煦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點頭道:“你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也好!不過你考上進士也不容易,自己小心。朕在安南國有幾個認識的當地人,回頭派人去知會一聲,讓他們聯絡你,也好有個照應。”

劉鳴忙道:“微臣能為朝廷效命,皆聖上恩典。”

朱高煦揮手道:“你這幾天不用去翰林院上值了,朕願你平安歸來。”

劉鳴伏拜道:“臣謝恩,告退。”

曹福轉頭看了一眼劉鳴走下了樓梯,便上前彎腰道:“回稟皇爺,奴婢的差事辦完了,不過……”

“有話直說。”朱高煦道。

曹福小心翼翼地說道:“不過陳仙真怨恨皇爺,更恨陳王後,覺得王後羞辱了她。剛才她們當著奴婢的面,已經吵起來了。”

“嗯……”朱高煦發出一個聲音,表示在聽。

曹福便繼續說道:“奴婢聽陳仙真說話,覺得她仍是向著叛賊陳季擴的,一點也不念皇爺的恩!不過這倒在意料之中,她原本就是陳季擴送了兩次、來作奸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