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蹤跡難尋

安南國的旱季即將結束,明軍已經停止了幾乎所有軍事行動,諸部將士都駐紮在平原地帶的重要城市休整。陳正元政權也在各地、逐步建立了有效的郡縣制度官僚統治。

安南都督府得到可靠消息,在東關城西南面、至李仙江之間,山裏有幾處叛軍開墾的莊田,並有黎利部的人馬在那裏活動。

或許因為那片山區、距離安南國的統治中心很近,都督府決定派出一支軍隊,前去搗毀叛軍的農田和倉庫。

這是一支由兩個百戶隊組成的步兵軍隊,另有幾個斥候小旗。主力近兩百人,正沿著山林間狹窄的道路行軍。人馬只能以長蛇一樣的隊形前進。

周圍山林縱橫,樹林茂盛、不見人煙,人們滿眼都是綠色的草木。不過斥候小隊仍不斷地進入樹林,搜索可能出現的人跡,避免主力遭遇突然襲擊。

一個斥候小旗長小心翼翼地撥開灌木樹枝,低頭察看著地上的情形。他是個年輕的低級武將,動作十分小心,手裏提著一把柴刀,一邊察看狀況、一邊身先士卒開路。

軍士們有的很緊張地左顧右盼,有的有氣無力地跟著步行。周圍除了鳥叫十分安靜,新進斥候隊的軍士、覺得不堪忍受的事,只是道路崎嶇。他們一些人拿著春寒輕銃、身上掛著彈藥和火繩,也有幾個人拿著盾牌與長槍。

“好像最近有人來過這邊。”小旗長沉聲說道。

身後一個軍士道:“這林子鬼都沒有,是不是獵戶?”

“或許。”小旗長道,“不過大夥兒要留心點了。”

“有人!”不知誰忽然便低呼了一聲。

片刻後,“砰砰”兩聲火器的聲音從林子裏驟然響起。眾人大急,紛紛向小路兩側的林子裏尋找遮蔽,不料立刻就傳來了“啊啊”幾聲慘叫。

小旗長循聲看時,有個軍士倉促之間,踩進了一個坑!裏面必定是個陷阱,只見那軍士半截身子還在外面,可已是臉色蒼白,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聲。

而另一邊有個軍士已跪倒在地,捂著腿也在痛苦地哼哼,一枝削尖的硬竹篾刺進了他的腿部。

“砰砰砰……”幾個拿著火銃的軍士,對著剛才放火器的地方射擊,但是除了制造出一片硝煙,甚麽也沒打到,鉛彈也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不遠處的樹枝荒草一陣晃動,有人影從樹枝裏一晃而過,他們似乎正在逃走。兩個明軍軍士扔了槍盾,惱怒地拿起了弓箭,欲追擊過去。

小旗長地下令道:“站住!前面可能有陷阱。”

有人朝遠處吐了一口唾沫:“曹他娘!”

小旗長道:“把受傷的弟兄扶回去,稟報張把總。”

大夥兒忙活著把坑裏的人救上來,立刻有幾只蠅蟲飛到了空中,空氣裏騰上來一股惡臭,好像是死老鼠與糞便的混合味道。那軍士的雙腳、與摔倒後的臀部上,都被尖尖的竹篾與鐵片刺傷了,那些東西上塗抹著腐爛的動物內臟與黑漆漆的糞便。

“治不好,這臟東西刺那麽深,肉會化膿。”有人道。

小旗長道:“先擡回去,找郎中來看。”

傷卒忽然說道:“兄弟給俺個痛快,俺不想生不如死,還拖累大夥兒。”

周圍的將士沒人理會,只是上去拔掉他身上的竹篾與鐵片。“唰!”傷卒忽然拔出了腰刀,在面前一揮,兩個軍士急忙後退。

小旗長道:“你幹甚?”

“俺見過化膿的弟兄,沒治!泄了這股氣,俺到時候想死太難。”傷卒道。

大夥兒沉默下來。

傷卒忽然將腰刀調頭,對準了自己的胸口,然後回頭看了一眼周圍的叢林,回顧周圍的將士,把目光停留在小旗長的臉上:“俺算是戰死麽?”

小旗長道:“應該算的。”

傷卒慘笑了一下,瞪眼眼睛咬住牙關,忽然“啊”地大喊了一聲,用力刺進了心口,人也慢慢倒了下去。

小旗長抱拳向傷卒彎腰行禮,眾軍士也紛紛抱拳向屍體執軍禮。小旗長道:“擡走。”

……半個月之後,東關城安南都督府衙署內,張輔得到了奏報。明軍焚毀村寨及稻田三處,逮捕了安南人數十人,但大多是老弱婦孺;另有百余人因為“頑抗”,被明軍就地屠戮。明軍將士傷亡二十余人,都不是在戰場上的折損,而是在行軍途中遇到了襲擾和陷阱。

都督府按照張輔制定的軍法,待叛軍將士得到留在廢墟中的書信之後,如果一個月內向官府自首認罪,則可酌情免死;否則所有俘虜將被判流放瓊州。但在押解途中,充滿憤恨的明軍將士、必定會讓俘虜兇多吉少,只不過那些人不會死在安南國境內。

張輔親自接見了地位低微的把總,詳細詢問了將士們的經歷之後,張輔傳令全軍:各部在進山清剿時,遇到襲擾不能隨意躲避,應在原地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