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熟悉的話

安南國西部一座山上的莊園,黎利正坐在舒適屋子中,舉著酒杯與部下們慶祝。房間裏彌漫著酒肉香味,同時籠罩著安南話的賀詞。

桌席上坐著黎利麾下的文武,有阮薦、阮景異等。謀臣阮薦的家眷也在場,有他的弟弟阮齊,以及妹妹阮蘭芳。

阮蘭芳是個氣質優雅、長相貌美的小娘,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之家,有一頭又黑又長的頭發,以及潔白的肌膚;安南漢子都喜歡這樣的女人。長發需要耐心地打理,性格通常溫柔;膚白乃因不用風吹日曬勞作,家境必定殷實。

阮景異時不時看一眼美女,但並未失禮地盯著不放。他會假裝在看窗外的風景,看莊園對面的山脈、以及更近的山谷中的一片稻田;在收回目光時,便以不經意的眼神瞧阮蘭芳一眼。

這時已經有人好奇地打開了木箱子,察看大夥兒搶到的東西。每個木箱子裏都放著幹草,幹草裏面又鋪著棉花,裏面放著綠色的玉、紅色的寶石,還有一些鐵罐。

阮薦的弟弟拔開了一只鐵罐的塞子,從裏面抓出一把黑色的細沙粉末,瞧了一會兒,又放到鼻子前聞。

“別灑了。”阮薦提醒道。

他的弟弟阮齊聞聲側目,問道:“這是啥東西?”

阮薦道:“‘礦銀’,裏面有銀、銅,可能還有金子,以及別的東西。需要精煉,可咱們無法煉制。”

坐在上位觀察著一切的黎利,便笑道:“阮卿好見識。”

而阮景異則完全無視別的東西,正拿著一只翡翠手鐲在那裏把玩欣賞,他非常仔細地對著窗戶、照了一下,然後才放回箱子裏。接著他再次轉頭瞧了一眼。

黎利的聲音忽然道:“阮將軍,喜歡那玩意?”

“回平定王話,末將沒見過,感到有點稀奇。”阮景異忙答道。

博聞廣記的阮薦又道:“翡翠,只有雲南的土司地盤上出產。紅寶石是緬甸國的,或許已被雲南的船寇占了礦,他們最愛搶別人的東西。”

黎利道:“阮將軍瞧中那只,賞你了,拿走吧。”

阮景異愣了一下,忙道:“臣一介武夫,拿首飾無用。”

黎利卻笑道:“有用的。”

阮景異忙拜道:“臣謝平定王恩賞。”他說罷轉頭又看了一眼阮蘭芳,然後立刻把目光挪開了。

“哈哈哈……”黎利忽然大笑了一聲,“不愛美人的漢子,豈能叫大丈夫?”

阮景異道:“平定王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黎利冷笑道:“本王更想要陳太後,她不只是長得傾國傾城。最讓人朝思暮想的是她那股勁,冷清、高傲,而當她帶著委屈與討好,脫下裙子時的模樣,一定非常有趣……正如她委身於船寇皇帝時那樣。”

眾人紛紛附和黎利,認為黎利終有一天定能如願。

不過眼下在場的、只有一個美人,便是阮薦的妹妹阮蘭芳。蘭芳似乎已經察覺了甚麽,朝阮景異這邊看了過來。正好阮景異也在瞧她,頓時發現了她的眼神。

那是一種讓阮景異似曾相識的目光。嫌棄中帶著些許莫名的懼怕,宛若看見了一條蛇正在一堆牛糞裏徜徉。阮景異卻露出了討好的微笑,輕輕向阮蘭芳點頭致意。

阮蘭芳立刻挪了一下位置,伸手拽住了她的長兄阮薦。一朵只有十余歲的美麗鮮花,對長得又黑又瘦的、已經年近三十歲的、話不多有點陰沉的阮景異,感到有些抵觸,實在是情有可原。

就在這時,阮蘭芳的二哥阮齊說道:“英雄不可貌相,阮將軍曾是重光帝的少保,統領大軍與船寇作戰,叱咤風雲,叫人敬佩。”

“敗軍之將罷了。”阮景異嘆息道。

黎利開口道:“阮將軍只不過是跟錯了人。重光帝身死國滅,注定之事,他既不懂打仗,也不懂用人。”

阮景異忙拱手道,“平定王知遇之恩,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好,好。”黎利端起酒杯道,“諸位盡興。”

眾人紛紛舉杯道:“願平定王早日光復大越,恩澤萬民。”

阮景異與大夥兒一起稱頌,然後飲酒。他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那只鐵罐、被阮齊打開查驗的黑細沙。那些東西沒法直接使用,翡翠、紅寶石也很難到各處村鎮換取軍中所需的東西;平定王的軍隊,需要的是黃金、白銀、或銅錢。

而阮景異家在清化的時候,曾經與峴港(或名新洲港)的商人做過生意,阮景異在那邊認識一些人。只要把礦銀等財物送到峴港,必定可以換取現錢,峴港是幾乎海商都知道的有名港口,商旅往來非常多。

阮景異想了想,並未開口主動請纓。他覺得阮薦這個謀士、應該了解這些,或許會向平定王舉薦。

席間,阮蘭芳與她長兄說了句甚麽話,便起身離席了,可能是要去如廁。過了一會兒,阮景異也起身向上位一拜,便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