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知不知情

沒過幾天,朱高煦又與劉鳴見面了,這次是他主動召見劉鳴。

聽到柔儀殿外傳來了叩拜稱頌的聲音,朱高煦便撿起了書案上的奏章、剛才他一怒之下摔在上面的本子。聽到太監準許劉鳴覲見的回應,朱高煦又轉頭看向身邊的宦官宮女,他們便自覺地退避了。

劉鳴入內,再次跪伏在磚地上叩拜。

“平身。”朱高煦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他已克制住了惱怒,語氣鎮定下來。

待劉鳴起身,朱高煦便把手裏的奏章遞了過去。

劉鳴彎腰雙手接住,翻開了看。他的臉色很快變得非常難看,埋著頭。悄悄用袖子揩了一下額頭。不知是因為天氣炎熱、還是心情緊張。

這本奏章出自都察院官員之手,內容便是彈劾劉鳴。說他的繼父李家宗族一眾人,勾結浙商、在江西南昌府放高利貸,並有強取豪奪之事發生,短短時間裏兼並良田兩百多頃。其中提到了很多憑據,如果都察院官員不敢欺君,那麽各種憑據、完全可以坐實李家違法之事。

劉鳴看了一會兒奏章,正待要跪,朱高煦眼疾手快,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詫異地擡起頭,怔怔地看著朱高煦。

朱高煦立刻開口問道:“你事先知情嗎?”

倆人的目光對視,朱高煦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劉鳴此時的細微眼神,仿佛想要捕捉到甚麽東西。

劉鳴的手臂向下壓的力氣減小了,他應該已經放棄了下跪,接著回答道:“微臣不知情。”

朱高煦聽罷,放開了他的手臂,輕輕點了一下頭。

劉鳴又道:“但臣依然難辭其咎,不敢有絲毫狡辯。”

朱高煦背著手走了兩步,語氣緩和了不少:“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劉提舉一定要爭辯,撇清同謀的嫌疑。”

劉鳴的聲音道:“如此一來,臣便是不孝了。後父也有養育之恩,同僚若從孝道上彈劾臣,不是更嚴重麽?”

朱高煦立刻轉過身來,神色有些意外,眼睛裏露出了些許笑意。

當一個人把自己心裏面、那些不那麽光彩的心思說出來時,其實已經表明了信任。朱高煦立刻對劉鳴聲稱“不知情”的真實性,又多信了幾分。

劉鳴又道:“臣離宮之後,即在刑部衙門留下官印、官帽,回家聽候審訊。”

他說的是正常操作,文官至少在表面上必須要臉,被人指名道姓彈劾了、不管有沒有罪,亦不能表現出貪戀權位的樣子。

因此朱高煦沒有勸阻,他只是沉聲道:“劉提舉的繼父或許真的犯法了,但這件事的關鍵、還是因為你得罪了人。畢竟兼並土地的人,不止你們一家。”

這下輪到劉鳴意外了,看著朱高煦愣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蟒袍、頭戴烏紗的武將來到了柔儀殿門口,請旨之後入內。來人是錦衣衛指揮使張盛,張盛走到朱高煦跟前,便抱拳道:“臣請聖上吩咐。”

朱高煦揚了一下下巴,劉鳴意會到意思、便把奏章拿給了張盛。

“查出李家勾結的浙商,究竟是何方人士,立刻逮捕入詔獄,審問誰是幕後指使。”朱高煦道。

張盛抱拳道:“臣遵命!”接著他便幹脆利索地退走到門口。

劉鳴皺眉問道:“聖上認為,此事是有人預謀設局?”

朱高煦擺手道:“誰知道哩?但如果誰要與朕玩這一套,朕便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朱高煦也是出了名的狡詐,他經常算計別人。如果某些人想算計到他頭上,他必定是不服的,所以才撂下了剛才一番話。

劉鳴小聲道:“臣那後父,不是甚麽德高望重之人。就算他確實做了那些事,臣也覺得在‘情理之中’。”

“嗯……”朱高煦發出了一個聲音。

接下來好一會兒,朱高煦便只是沉默著在書案前踱步。他再次開口道:“打鐵還要自身硬啊。”

劉鳴忙道:“聖上教訓得是。”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又道:“只要你自己不是那種人,你便不用怕。”

劉鳴略微一想,便躬身道:“聖上恩德,臣不知何以為報。”

這時朱高煦忽然不再說彈劾的事了,轉而問道:“劉提舉那個表弟,叫甚麽來的?你與他感情很好麽?”

劉鳴拜道:“回聖上,臣之表弟名叫陳漳。臣與陳漳自小一起長大,兄弟之情甚篤。然而陳漳在世時,臣大概覺得他只是個親戚;直到陳漳死了,臣才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又或他死得太慘,臣才耿耿於懷。”

朱高煦點頭道:“那你先回家呆著,隨後朕恩準你隨軍去南方、將功補過。”

劉鳴道:“臣謝聖上隆恩。”

朱高煦又道:“你那繼父家的宗族,人應該沒大事,但侵占的良田,必定要吐出來才能服眾。”

劉鳴再次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