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章 不當回事(第2/2頁)

過了一會兒,陳仙真開口道:“這首《琵琶行》的曲子,是阮薦譜寫的。陛下記得阮薦嗎?”

朱高煦點頭道:“黎利最重要的謀臣。”

陳仙真用奇怪的表情看著朱高煦:“阮薦精通漢人的詩詞歌賦,並作了很多漢詩,他是最有才華的安南人,並且非常仰慕漢人的一切。不過,他就這樣被陛下處死了。”

朱高煦面無表情地說道:“他謀反。權力爭鬥沒有任何溫情可言。”

陳仙真的眼睛裏露出一絲笑意,像冷笑像自嘲,“陛下一向自傲,從來不把別人當一回事,對待安南人最是如此。”

朱高煦一語頓塞,無言反駁。想想阮景異為了陳仙真、連他的爹命都交代了,陳仙真當年在安南國必定有很多追逐者,如今卻被朱高煦隨手丟在鳳陽。好像她說得也沒錯。

陳仙真接著猶自說道:“我最後一次進京,確實是黎利安排的。”

朱高煦吃了一驚,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他當然不可能料到,陳仙真會主動承認重罪;時至今日她的事情缺乏推論、更沒有證據,也無人再刑訊她,她只要不認,真相對所有人就一直都是個謎。

陳仙真的嘴角微微上翹,看著朱高煦的眼睛,再次露出淒冷的微笑:“我知道事關重大。承認死罪,死了就死了,反正此地也不過是一座活人的墳墓。”

她頓了頓,敘述道:“如今回頭一想,我確實比不上陳太後,她是做大事的人。陳太後出身宗室貴族,十幾歲就自願嫁給安南國國王、年過半百的國王。後來陳太後一心討好陛下,只想復國掌握大權。她心裏一點糾纏也沒有,對她有用的人,她能自己發自內心地仰慕,甚麽國家大義早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卻一直做著毫無作用的事,常常自相矛盾,全無長遠打算。

黎利找到我的時候,我剛被陛下下旨、從大明京師送回國。那時我恨你入骨,你卻全不知道、全不在意。你在皇宮裏的柔儀殿,在那張大桌案上汙我清白,連一張床也沒有,然後就棄之如敝履,又讓我滾回安南國。我每次想到那件事,就覺得自己連娼妓亦不如……”

朱高煦不知道自己是甚麽樣的表情,只感覺臉頰有點發燙。

陳仙真道:“恰逢黎利心懷大志、意圖重振大越,我又是陳朝的宗室,聽了他的話,自覺可以為國家做一些事,便同意聽從他的安排。”

朱高煦不動聲色地問道:“如果朕沒有察覺你的異常,你打算做甚麽?”

陳仙真不假思索地苦笑道:“誰知道呢?我沒想長遠的事,只是挺想報復陛下,究竟要怎麽報復卻未想過。謀刺恐怕做不出來,我出身宗室貴族、做不了這種事。陛下或許不懂那種侮辱,如何讓我生不如死。”

朱高煦又道:“你知道在大明朝,威脅皇帝是多大的罪嗎?”

陳仙真看著朱高煦道:“誅九族?陳太後也是我們一個宗族的人。我家早已家破人亡,還剩一個哥哥被抄家後、是否尚在人世也不一定。陛下現在就殺了我罷。”

她說罷挺起胸膛,直視著朱高煦。

朱高煦看了她一眼,忽然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說道:“剛才的談論,不要再對別人提起,你不承認就沒有罪。”

陳仙真的眼睛裏,露出了詫異的復雜神態。

朱高煦思考了一小會,又道:“當時朕確實沒太上心,把你送來這裏,有欠妥當。此地是大明皇陵所在地,你是安南人,不適合中都。後天朕的人馬就要離開中都,你準備一下,與咱們一道離開罷。”

他說罷往門口走去。

陳仙真的聲音道:“陛下要送我去哪裏?”

朱高煦轉頭道:“朕也不是隨時都想長遠的事,剛才只是一時興起,還沒想好。”

陳仙真聽罷這口話、仿佛在學她先前的敘述,頓時笑了起來。不過她此時的笑容,已少了之前的淒清惆悵,仿佛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