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章 只是揣度

伊蘇娃托朱高煦問孟驥,有關真臘國王是否參與密謀。她倒是個明白人,知道宦官孟驥可能欺騙她、但不敢輕易欺君。

朱高煦見到孟驥時,忽然想起了這事兒,便問了孟驥一句。

孟驥的神情初時有些難堪,接著便如實稟奏、他確實是信口一說,實際對於真臘國發生的陰謀細節,幾乎一無所知。孟驥沒有解釋為甚麽要騙伊蘇娃,朱高煦也沒繼續問;事情確實有點尷尬,他孟驥為啥非要讓伊蘇娃別無選擇、然後來大明避禍?

不過,一個可能知道更多事的人、很快就要回京了。他便是劉鳴。

朱高煦收到奏章,海軍船隊主力正在返航。海軍避開了東南沿海風暴多發的季節,預計本月便可抵達大江下遊,進入太倉那邊的劉家巷。奏章正是出自劉鳴之手。

劉鳴之前不顧勸阻,親自去過真臘國金邊城,在那裏逗留了不少時間。想來劉鳴能知道的情況,必定比孟驥要多。

大明海軍主力回來了大半,主帥陳瑄、正使王景弘都回來了。只有兩個指揮使林子宣、唐敬,分別留在了馬六甲的龍牙門,以及西貢灣的新使城。海軍戰艦與兵員損失,主要發生在那次大風暴中,傷亡了數千人;反而隨後在南邊的歷次大戰中,船只兵力折損都非常少。

從結果看,陳瑄與王景弘立了大功。於是朱高煦很快下旨,叫鴻臚寺等衙署準備慶功宴,又命戶部算出一筆錢,獎賞將士。

不過陳瑄之前有件事,讓朱高煦有點不滿意。

在明軍與真臘軍的大戰結束之後,官軍要繼續進攻滿刺加國、時間已經不恰當,因為很快要進入熱季了;而且滿刺加國主動遣使求和,同意大明的一切要求,態度甚恭。彼時繼續發動戰爭,顯然已無必要。陳瑄卻仍然通過各種手段,包括獨斷驅趕滿刺加使者等,讓中軍達成了繼續攻打滿刺加國的決策。

朱高煦想起了這些事,並再次尋思陳瑄這個人。

尋常人一生遇到的人可能不少,但真正花心思琢磨的、多半也就寥寥數人,大抵是上司或者比較親密的同伴。但朱高煦不同,他要琢磨的人很多,只怕用錯了人。所以有時候他對某人生氣,但回頭就給忘了。

朱高煦對陳瑄就是這樣,若非最近這份奏章、提醒陳瑄回國了,朱高煦幾乎已經忘了陳瑄幹過的事。

然而不管怎樣,該嘉獎賞賜不能少,畢竟明面上最好以結果論。既然陳瑄賭贏了,朱高煦便不打算、公開與他計算其中的過程。

四月中旬,朱高煦率文武大臣在奉天殿賜宴,宴請了回來的有功將士、文官宦官等人,當場賞賜了許多財物。

次日禦門聽政結束之後,朱高煦便叫宦官去、徑直把劉鳴召到了西邊的柔儀殿。

君臣二人見禮之後,便在西北角的茶幾兩邊入座。宮女小荷在旁,正不緊不慢地燒水準備潮州茶。朱高煦打量了一會兒分別很久的劉鳴,見他這次既黑又瘦,穿著大紅色官服、讓他的臉顯得更黑,真臘國那邊陽光應該比較強烈。

朱高煦開口道:“孟驥先回來,說劉使君不聽勸,跟著真臘人去了金邊城。叫朕擔心了一陣,生怕你出甚麽差錯。”

皇帝這麽說,劉鳴臉上微微有點激動。連專心致志擺弄著茶具的小荷,也悄悄擡頭看了劉鳴一眼。

劉鳴拱手道:“罪臣不敢讓聖上如此掛懷。”

“那事兒是你的問題、還是你繼父的事,朕分得清的。”朱高煦道,“你去南邊走了一遭,前後快兩年了,事情早已過去,估計沒多少人記得了。”

劉鳴道:“臣在真臘國人生地不熟,確實有些不安。不過一旦舍得下身家,臣卻是見識到了許多新奇的風物。那邊的房屋、水土,規矩、習俗,以及人們的心思全然不同,叫人大開眼界。”

“冒險的樂趣,就是這樣罷。”朱高煦隨口道,“不去經歷未知的路,當然難以見到新奇的風光。”

劉鳴附和了一聲,又道:“其中風物,難以數言明了,臣回京後,打算將所見所聞寫一些文章。文章既成,再進獻於聖上。”

朱高煦點頭道:“甚好。”

劉鳴道:“真臘國有很多寺廟,除了吳哥城有名的大廟,金邊城也有浮屠與廟宇。臣觀之,佛寺用石塊砌成,廟宇宏偉,浮屠高百尺,非得耗費人力物力巨大、不能建成。曾經的真臘國,必定是個很強盛的國家。”

他稍作停頓,用感嘆的口氣道,“不過他們將國力耗費於宮殿廟宇之上,奢侈浮華只限於都城近左之地,而邊地疆域疏於治理,吏治不修,其衰敗之源,或由此起。”

朱高煦應了一聲。

劉鳴接著說道:“臣未曾去暹羅國,不過打聽了不少有關暹羅國的景況。暹羅國以前是真臘國屬臣,此時建都大城府不久,他們正不斷學習真臘、占城、安南國的官吏制度,並主動與各國互通有無。臣從結交的暹羅人看來,暹羅人雖也信奉佛法,但為人更加世俗務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