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吾皇萬歲

四月十八日,京城。

大街上人頭攢動,京城戒嚴兩日,昨日傍晚才剛剛解禁,兩日未出門的京城百姓陸續從家門中走出。

前日裏滿大街的錦衣衛,使他們早已意識到京城有大事發生,但直到昨晚,這些每日裏為柴米油鹽費勁心思的百姓才知道,朝廷是在懲治貪官。

朝廷的告示早已在昨日晚上貼在了京城各處,每個告示前都圍滿了前來觀看的百姓,早有識字的人高聲向周圍的人朗讀。

朝廷要懲治貪官,並且一次要處斬三百一十二個,這在大明兩百多年的歷史上也沒有出現過幾次,而這僅有的幾次,都讓得當時的百姓彈冠相慶,奔走相告。

“蒼天有眼,那狗官終於得了報應,兒啊,你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

一個肩上扛著扁擔的老漢老淚縱橫,扁擔也從肩頭滑落在地,老漢對著皇城方向埋頭便拜,額頭觸地,沾滿了塵土也不自知。

“俺家的宅子兩年前被那叫張琦的狗官巧取豪奪,我娘身體本就不好,還被這狗官欺辱,導致我娘含冤而去,都是這狗官!娘啊,您看到了嗎,那狗官明日就要處斬了!”

一個頭戴小氈帽,酒樓夥計模樣的年輕人也是滿眼含淚,對著前吏部左侍郎張琦的名字破口大罵,之後也對著皇城方向磕了個響頭。

“這個姓李的,霸占我家十畝良田,還打傷了我爹,報應啊!報應!俺這就去西市街,俺要親眼看著那狗官被砍頭!”

“走,我也要去看看!”

“俺也去,俺二大爺家的小六子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走!”

……

京城午門外靠近邊城的地方有一條街,叫西市,自從明成祖朱棣篡了他侄子的位,遷都北京後,西市街頭就成了專門處決罪犯的地方。

此後整個明朝一直延續著這個傳統,兩百多年來這個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刀下之鬼。

然而自從明朝初年,朱重八處置胡惟庸案時曾一次性處決上萬人頭之後,就再也沒有過大規模的懲貪行動,但那是在南京。

崇禎十七年貪腐案共涉及犯官三百一十八人,株連三族的情況下,此次處決的人數更是多達三千兩百七十人,直接創造了北京城建立以來一次誅殺犯人的記錄。

從一大早開始,劉鴻漸就穿戴整齊,趕赴錦衣衛詔獄,所有的案犯從詔獄押到囚車,穿過長安街,一直到達西市街,囚車一輛接著一輛,綿延不絕,不可計數。

長安街街道兩旁站滿了聞訊而來的京城百姓,有被欺辱的店鋪小商人、也有被壓榨的田間百姓,他們身著各色的衣衫,有的還補滿了花花綠綠的補丁。

但是每個人的胳膊上都掛著一個籃子,籃子裏沒別的,什麽爛菜葉子、臭雞蛋塞滿整整一籃子。

劉鴻漸特地招呼囚車速度行的慢一些,好讓這些百姓發泄多年來心中的積怨,民心可用,民心可期,他想喚起民眾對於大明僅存的好感。

只有他知道,一個民族覺醒了,那就是一場不可阻擋的洪流,這足以改變大明的窘狀。

街道兩旁的民眾一邊向著囚車投擲各種雜物,一邊高喊著殺死他,殺死他,整條街道變得十分混亂。

調派的兩千名錦衣衛,以及五千名京營士兵把槍杆橫舉,以阻擋想要沖破阻礙的民眾,可以想象如若真的被百姓們沖上前去,估計這些個貪官們絕活不到刑場。

午門外西市街口刑場,上位擺放著幾張暗紅色的棗木桌子,從中間到兩邊依次坐著主監斬官劉鴻漸,以及負責監督的新任刑部尚書孟兆祥、錦衣衛指揮同知梁陽、司機兼掌印太監王承恩、督察院左都禦史施邦昭、大理寺卿齊忠明。

由於斬殺人數過巨,刑部的劊子手嚴重不足,孟兆祥查閱了有過砍頭經驗的文書,重新征集了三十名有過砍頭經驗的劊子手。

一些年長的劊子手大多在天啟年間,魏忠賢當道時處決過眾臣,這也使他們背負著愧疚,直至退出這個行當。

現在,朝廷要處斬這些惡貫滿盈的真貪官,也使得這些曾被迫斬殺過忠臣的老家夥們熱血重新燃起,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次救贖。

從家中取出了生滿鐵銹的鬼頭大刀,磨刀石上灑些水,只片刻鬼頭大刀就閃起寒光、鋒利異常。

第一批被壓上來的犯官是通天巨貪魏藻德、張縉彥及其家人共計三十五口,跪在刑場上的魏藻德早已沒了此前錦衣玉食的風光。

不僅蓬頭垢面,兩只胳膊也無力的下垂,看起來像是失去了胳膊的支配權,雙唇龜裂,喉嚨微動卻說不出任何話來,看來許霸這兩天沒少折騰。

前兵部尚書張縉彥倒是很硬氣,自知罪孽深重,只是低頭接受民壯的謾罵,目光呆滯,一言不發。

“劉大哥,劉大爺你可認得在下嗎,我是張承右呀,在昌盛當鋪,在下曾買過你的鏡子,劉大人救救在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