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猶堪一戰取功勛(第3/6頁)

“如此說來,志才的意思是懷柔無效了?”燭火下,公孫珣放下手中書本,好奇擡頭。

“這要看君侯急不急了。”戲忠攤手笑道。“若按照董公自己所請,以速擊為上,那就只能動手強壓;而若按照皇甫公所言,不妨靜候陳倉之敵自退,那就可以拖下去慢慢示之以誠,甚至於對彼輩行徑不理不問都無妨……”

“子伯以為呢?”公孫珣忽然又看向了進來以後一直撚須不言的婁圭。“皇甫公與董公二位所言方略,哪個為上?”

“不瞞君侯,我也是想了半日。”婁子伯放下捏胡子的手,坦誠以對。“君侯,自入關中聞蓋勛說起叛軍如今不堪的局面後,我便仔細考慮戰局……卻覺得,今日董公、皇甫公二人的方略其實都是上上之選,前者省時,後者省力,僅此而已。”

“說的不錯。”公孫珣也是跟著笑了起來。“二人說的如此煌煌,卻其實都有私心……董卓部多為涼州老卒,此時出戰他的部隊所立功勛必然最重,但皇甫公匆匆召集來的關中子弟卻不免要落於下風了。但反過來說,關中子弟保家衛鄉,若能沉下心來操練一兩月再行征戰,那戰力也未必就會比董公部老卒要來的差。”

“不錯。”婁圭當即頷首。

“與此同時,董公老年喪子,便醉心於功業,如此匆匆求戰,還屢次向我打聽洛中局勢,怕是還想借大勝建功之威,轉向入洛,有所籌謀。而皇甫公呢,或許是不願在局勢未明之前有所表示,故此存著陳兵在外自保之心,或許是剛剛復起,想要有所為卻在洛中無脈絡可尋,所以刻意拖延……”

“也只能是如此猜度了。”戲忠不免跟著發笑。“借主公昔日蟒山閑居一句話,胖貓瘦貓,連鼠都不曾捕的一只,可見都不是什麽好貓!”

“而且,如董公所言陳倉懸危,皇甫公所言免受傷亡,其實都是托辭。”公孫珣稍微頓了頓,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只不過董公的托辭未免粗暴,輕易便能被辯駁,而皇甫公的托辭雖然聽起來更合理一些,但也不免可笑……五萬大軍,人吃馬嚼,全都是關中供給,而如今這年頭,糧食便是人命,多熬數月固然能少死些士卒,卻不知要讓關中百姓多死多少。”

婁圭與戲忠俱皆沉默,只是聽自家主公繼續感慨。

“其實我也明白,天下局勢到了這一步,無論怎麽做,都免不了要死傷枕籍。”公孫珣坦誠言道。“而且為上位者,不該示猶疑於人,但在你們二人身前卻沒必要多掩飾什麽……今日局面我其實是有心進取的,卻但怕倉促作戰,壞了大局,到時候關中淪陷,什麽都付諸東流;可要拖下去,非只怕關中為此疲憊,重演昔日美陽戰後局面,也怕身後局勢有變。”

“總得弄清楚前方王國、韓遂那些人是不是誘敵之策吧?”婁圭忽然笑言道。“萬一彼輩兵精且銳,還團結一致,只是故意不攻城,卻正在前方等我們呢?”

“不錯。”公孫珣也笑道。“子伯所言甚對,總得立足穩妥,再尋戰機吧?且拖下去弄清敵情再說好了。”

婁、戲二人見到公孫珣終究是選擇了緩緩為之,也就不再多言,便各自拱手告退。

出得帳來,漫天繁星,戲忠卻不免問及了一件事情:“子伯最後順水推舟,勸主公暫緩,可是另有考量?”

“不錯。”婁圭攤手言道。“袁紹既去,洛中局勢便應該無大阻礙,而眼前局面既然緩緩為之也可,速攻亦可,那以我看來便不如緩緩為之……畢竟,君侯五百白馬義從俱在此,若倉促為戰,必然要以義從為鋒刃,說不得便有損傷。而且……”

“而且,三河五校畢竟是禁軍,若能在此處恩養數月,以君侯之善得人,必然有所傾心,等到將來事亂,彼輩在洛陽……說不定有奇效?”戲忠接口反問。

“正是。”婁圭幹脆承認。“於公而言,或許速擊、緩為皆可,但於君侯本身而言,還是緩緩為之最好……君侯心有猶疑,我輩正該做這種事情。”

戲忠聞言,卻是忽然駐足沉默片刻,引得婁圭好奇回頭:

“這是何意?”

“無他。”戲忠重新邁步,然後坦誠答道。“只是想起平日打牌賭戲時他們說起子伯你的那些舊事,你這些年如此歷練,早已非昔日之子伯,為何當日不懂這些人心形勢的時候,反而經常跳脫亂言;如今漸漸歷練出來了這方面的能耐,卻只論軍務,不談其他呢?是因為咱們的呂子衡呂長史嗎?當日便是你勸我多與他交往的。”

“或許吧!”婁圭難得負手而笑。“但志才……我卻是好奇你,為何明明長於人心形勢,卻還是如此跳脫?好像我當日年輕時什麽都不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