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強移棲息一枝安(上)(第2/4頁)

“譬如說,”婁圭下得馬來,遙遙指著營地另一邊的一條小河(綿蔓水支流)言道。“張燕進入井陘,將在何處立寨?當時背水一戰,顧名思義,便是說雙方在井陘中間隔河對峙,然後才能使得淮陰侯利用水道分兵,一邊主力背河立寨,一邊派遣部將高邑以兩千輕騎繞道往對方大營身後潛藏……如果張燕不在綿蔓水以東的兩條道中的一條上等著,而是搶過綿蔓水先行背水立寨如何?如果他幹脆後退到遠離綿蔓水而又格外狹窄險要的井陘東口處死守又如何?屆時,君侯準備如何背水一戰?”

“子伯此言有誤。”公孫珣並未進入營地中給他預留的大帳,而是直接扶刀而行,穿營向東,來到營前河水處才稍作駐足,逼得包括持節而來的王朗在內的諸多人紛紛隨從。“張燕絕不會在東面隘口紮營,最多是派少數部隊把守那裏,防止常山方向的部隊湧入隘口兩面夾擊於他而已……”

婁圭微微一怔,卻意外的沒有反駁。

“須知道,他現在是個山賊,紫山只是北太行四五十個山嶺中較大的一個而已,其人直屬最多萬人,兩萬之眾一定是他緊急召喚了井陘周邊各部!換言之,張燕的兵力得有過半屬於周邊各部匪首,那些匪首是不許主力部隊的營地離開撤入太行山的那條岔路太遠的,更不可能讓出那條後撤通道給我。”公孫珣沒有在意對方的反應,而是盯著河面,扶刀兀自言道。“同樣的道理,他也不會輕易跨過綿蔓水,來個反向背水立寨……因為他的部眾同樣不許他這麽冒險。”

婁圭緩緩頷首,表示贊同。

而公孫珣言至此處,卻也是環顧左右,漸漸凜然起來:“咱們一直說什麽精銳之軍與烏合之眾,可什麽叫精銳之軍,什麽叫烏合之眾,到底有何區別?其實精銳之軍比之烏合之眾,不僅是士卒更高大健壯、軍械更齊備耐用,也不僅僅是士卒吃得飽,賞賜有多少,更多的乃是令行禁止,讓將領如臂使指,以至於能夠隨時在戰場上把握主動……實際上,淮陰侯背水一戰,關鍵並不在什麽置之死地而後生,恰恰就在於全程把握主動而已!而我所言淮陰侯故智也在於此!”

婁圭心中忽然微動,張口欲言,但大庭廣眾之下,卻還是閉上了嘴,只是順勢掃過身側幾人而已。而有意思的是,荀攸也恰好看了過來,然後二人齊齊耷拉下了眼瞼。

“你們聽到了嗎?”公孫珣說完這些話,最後才圖窮匕見,卻是盯住了身旁一群衣著格外整潔的義從。

正是張既、劉璋、賈逵、楊修、法正、孟達為首的一眾人。

這些一直跟著公孫珣,大部分都是在三輔才加入的年輕人聞言多有變色……以他們的聰明,早已經明白了公孫珣的意思。

“且不說天下正逢亂世,誰也沒資格躲過兵事。”公孫珣盯著這群一直被認為是‘文職義從’的人冷笑道。“只說你們這些人既然入了我的義從,便不要想著能置身戰事之外了,這一戰,不管你們是幾世幾公,也不管你們父兄居於何位,都要執刃上前,然後生死由命,成敗在己!”

劉璋也好、楊修也罷,還有法正、孟達,乃至於張既、賈逵,個個面色發白……一片鴉雀無聲之中,倒是龐德第一個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夜,哨騎果然紛紛折返,卻是正如公孫珣所料,張燕自太行山中發兩萬軍來到井陘後,便直接在綿蔓水以東的南道山谷,也就是他們退往太行山的那個入口附近立下了營寨,然後又派遣區區兩千人往更東面的井陘東側隘口稍作把守和兜底而已。

於是乎,公孫珣再不猶豫,第二日便立即拔營,沿著綿蔓水的支流向前,一路行進到韓信當日震驚天下的故地,並大搖大擺搭建了浮橋,第三日便昂然越過了河水,在山嶺之間背河下寨。

“衛將軍……呃……公孫將軍……也不對……白馬賊……”就在公孫珣立寨之時,相隔十裏的地方,張燕的大營內,所謂中軍大帳處,一名擁眾千人,喚做楊鳳的首領正要發表意見,卻不知該如何稱呼公孫珣,以至於三改其口。

“還是叫衛將軍吧,畢竟是朝廷欽命,天下人皆知的。”端坐在中間,鹖冠鐵甲的張燕一時無可奈何。

“是,將軍。”楊鳳素知張燕脾氣,也是用上了對方最喜歡的稱呼。“屬下的意思是,衛將軍既然小瞧俺們紫山軍,那給俺們就該他個厲害瞧瞧……今晚上,趁著他們剛剛過來,營寨未齊,俺們又熟悉地形,直接摸過去,一把火點著,大軍湧上去,一日便能了事!”

張燕幹笑了一聲,尚未作答,帳中坐著的另外一人卻蹙眉開口:“衛將軍天下名將,哪裏是你能偷襲的?而且其人背水列陣,非是小瞧我們,而是仿效淮陰侯故策,以此表示死戰的決心罷了!要在下說,衛將軍兵馬鋒銳,正該死守大營,反正中郎將之前召喚我們時就已經說了,只再守幾日等南太行的朋友大股趕到,咱們便可撤回山中,既如此,何必冒險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