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伏盾終起盾(第3/7頁)

公孫珣將目光從橋上收回,轉向自己懵懵懂懂的兒子與諸多因為輕松得勝而理所當然面帶喜色的幕僚、將軍,然後再度看向東面那煙塵滾滾的地界……卻是一時出神無語,唯獨目光漸漸犀利。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呂範和婁圭這兩個現場跟了公孫珣最久之人,二人相顧無言,各自肅立,然後緊張起來的居然是才十一歲的公孫定,當兒子的當然對父親的情緒最為敏感,尤其是父子二人雖然兩三年未見,但更早的時候卻是一直在昌平共處……小孩子藏不住表情,也更受到在場之人的矚目,所以到此為止,緊張氣氛卻是終於擴散到了整個將台之上了。

“君侯!”一陣讓人難以忍受的沉寂之後,早春寒風中,呂範當仁不讓。

“你們有誰聽過西羌伏盾之法嗎?”公孫珣聞聲反問。

“回稟君候!”開口的竟然是高順。“順年輕時久在西河,與羌人多有糾纏,知道這個,乃是一種專克騎兵的步陣……”

“具體是怎麽回事?”公孫珣正色詢問。“仔細說清楚。”

“回稟君候,此陣說來簡單,操作也簡單,卻極重勇氣……須知,無論何處,騎兵都是天下兵馬之冠,人多一馬,進退如風,持弓遠射自然不必說,持矛近戰也更高更長,更有戰馬沖鋒踐踏銳不可當。”高順果然多說了幾句。“而想要對付騎兵,唯一能真正造成急速殺傷的便是弓弩,偏偏弓弩手根本承受不住馬蹄踐踏,所以又需要有長矛陣保護,而長矛林立,過於笨重,又受不了騎兵順風遠射,所以還要有盾……可是既有長矛又有弓弩還有大盾,這樣的大陣又有哪個騎兵會直接撞上去呢?於是便要伏盾!”

“怎麽伏?”公孫珣面無表情,追問不止。

“一開始只是長矛手和大盾手一起切坡而伏,前面有緩坡,坡後順著山坡舉盾藏兵而已,騎兵沖鋒來此,坡後以長矛頂住大盾,士卒穩住不動,一直等他們越過山坡,踩著盾牌越過身後,盾兵方才會立即向前舉盾,矛手則取矛向後而舉,阻攔後軍之余也讓分割出小股騎兵無法撤退,而更後方弓弩手更是可以就近攢射……道理是這個道理,再往後,多有因地制宜之法,或幹脆是人為造坡,最極端的一種乃是挖溝渠,盾矛兵埋伏在溝中,將大盾搭在溝上,弓弩手全無遮護在溝渠後方誘敵,只待馬蹄踏過盾牌,盾矛手方才奮勇舉盾沖出……便是如此了。”

聽到此處,周邊諸將俱皆駭然,無論是弓弩手無遮無掩以對戰馬沖鋒,還是盾矛手藏於盾下任由馬蹄從頭頂踐踏,都是不可想象之事。

而眼看著公孫珣凜然不應,高順不得已又說了兩句:“君侯,羌人都說此陣首重在勇氣,重在不畏死,而在我看來,不畏死這種東西太容易了,天下不畏死之人也見的太多,此陣其實首在相信袍澤無棄……之所以有此陣,便是窮困羌人部落無馬無甲,便是弓弩箭矢都極為寶貴,最賤的卻是族中子弟人命,於是才有了這種拼命卻能成奇功的事物,而這些人立陣之前,首先出戰者便皆是父子兄弟,弓弩手相信盾矛手不會錯過戰機,盾矛手相信弓弩手不會一哄而散,這才能一擊致命!這就好像軍中袍澤一旦互信到了相托生死的地步,那什麽樣的仗打不贏呢?”

“說的好。”公孫珣終於應聲。“袁軍可以嗎?”

“李氏子弟兵或可以一試。”高順當即再次作答。“之前鞠義帶來的本部少數幾百族眾或許能行,再多的,即便是於禁部,屬下以為就都不行了……所以,君侯若是擔憂張徐兩位將軍被誘敵深入,中了伏盾之策,並非是毫無可能。但……”

公孫珣終於從外圍收回目光,卻是目視高順許久方才出言:“不管如何,先發哨騎喊他們回來,因為若真有詐,這無論如何都是一處破綻,唯獨更大的破綻不在彼處……素卿你說,若是袁軍全軍在此,偃旗息鼓,需要多遠才能藏住不被我們發覺?”

高順瞬間悚然,卻又緩緩而答:“我軍倉促到此,便直接渡河來追,哨騎皆止於清水,清水東邊的情形,便是今日臨時發出了些許哨騎,也皆剛剛取寨後徐張兩位將軍從界橋所發,此時不過是剛剛走出五裏而已……若是我來領兵設伏,七萬之眾,趁著春日青草未出之際,相隔五裏,隨便建一條半丈高的土壘遮蔽便是……反正夜間出發,只潛伏一時而已!”

二人對答之間,忽然間只聽軍中一時喧嘩,循聲擡頭,卻見清河上遊,也就是正南方向四五裏處,忽然有火起,白日烽煙,清晰可見。

“是審正南自己燒了什麽示警,還是彼處浮橋為敵軍所燃?”婁圭面色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