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魔域驚魂(二)

屋裏一盞油燈如豆,老太太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撩起衣襟一個勁兒擦臟兮兮的木墩子,唯恐弄臟了韓楓和秋水的衣服。

“槐樹爺”看看灶間,沒言語,出去了。

韓楓和秋水坐在矮小的木墩上,一邊和老人閑聊,一邊四下打量,這間小房子不知是什麽年月蓋的,也不知是做什麽用的,小得勉強擱得下一張床,靠西墻簡單砌了一個鍋灶,再放幾只小木墩兒,就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過了一袋煙的工夫,槐樹爺領著一個小夥子端來了熱氣騰騰的飯菜,說不上豐盛,還說得過去,居然還有一樣野味。

老槐樹爺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說:“咱們這窮山溝兒裏,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好東西,都是家常便飯,將就吃些吧!”

老太太感激得不知說什麽好,一個勁兒擦眼睛。

秋水早就餓壞了,吃得很香。

槐樹爺和老太太看著兩個人吃得這麽高興,臉上也露出了喜色。

剛收拾了碗筷,尖利的山風從墻隙鉆進小屋,把燈給吹滅了,屋裏忽然有了一股徹骨的涼意。

重新點上燈,四個人團團圍坐。老太太一會兒拉著韓楓的手摩挲一陣兒,一會兒又拉著秋水的手舍不得放下,嘴唇囁嚅著,喜歡得不知說什麽好,忽然又像想起什麽似的,眼圈紅紅的,趕緊低下了頭。

老槐樹爺吧嗒著一根長長的旱煙管,很少說話,刀刻般的皺紋裏好像夾著太多的沉重和無奈。

韓楓覺得在老人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事兒,這種感覺從剛進村子時就有了:村裏人刻意的緘默,圍觀者古怪的眼神,老人落魄的境況和淒楚的神色……好像他們都在竭力回避什麽。

“大娘,我聽李大哥說過,咱們家住的是三代老屋,綠水環繞,古槐成行,不會就是這座小房子吧?”

“是嗎?……偉峰真是這麽說的?……”老太太擦著眼淚問道。

看到老太太不肯說,韓楓把臉轉向了旁邊仿佛一尊石雕的老槐樹爺,目光裏盡是疑惑。

“槐樹爺”把煙管在厚實的鞋底上重重地磕了幾下,咳了一聲,說:“他嬸子,這兩個娃兒也不是外人,就給他們說說吧!”

老太太擡頭看看韓楓和秋水,嘆了一口氣,又把頭低下了。

“還是我來說吧!這樣的事兒你大娘怕是真的不敢再提了!反正我已經活了八十多歲了,死了也夠本了,我不怕!”老槐樹爺啐了一口唾沫,把事情的原委講了一遍。

李偉峰是一個孤兒,四歲時父親去世,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李偉峰很懂事,也很聽話,從小酷愛武術,並且學有所成,在全國的搏擊大賽上拿了冠軍,被“冷刺特種大隊”特招入伍,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兒,在這方圓幾十裏簡直轟動一時,上門提親的人差點兒踏破了門檻兒,那是老太太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後來,李偉峰和鄰村青梅竹馬的女孩兒香草結了婚,老太太以為從此可以安享晚年了。誰知天有不測風雲,雲南一戰,李偉峰犧牲。這個家頓時塌了天,一切都變了。

李偉峰犧牲後,老太太多次提出要香草改嫁,不願讓香草跟著她守一輩子活寡。香草很固執,堅決不同意改嫁,執意與老人相依為命,替李偉峰給老太太養老送終。

可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麽好的一個閨女,竟被村主任那個畜生盯上了,他千方百計糾纏香草,被香草拒絕後,賊心不死,終於趁老太太不在家的時候,把香草奸汙了。

香草為了老太太,本想忍辱偷生,可那個畜生三天兩頭來欺負她,最後,香草不堪淩辱,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裏,跳崖自盡了。

香草死後,老太太到處喊冤,村主任權勢通天,哪能撼得動他?弄來弄去,老太太反被村主任以逼死兒媳的罪名告到縣裏,揚言要治重罪,念她年歲已老,不予追究,但被趕出了住了三代的老屋,棲身在這所無人居住的破房子裏。

其實,村主任眼紅李偉峰家的老宅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沒機會下手,這次借誣告趁機霸占了李家祖傳的老屋。

“上面沒來人調查?這樣的事兒沒人主持公道?”秋水聽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這麽美麗的山村居然會有這麽齷齪的罪惡。

“上面來了人,連公安也到場了,說香草的死純屬自殺,跟村主任沒關系,並對偉峰媽說,如果再上訴,就是誣告,要判刑的。村裏人見過世面的人不多,見公安這麽說,也就沒誰敢再議論了!”

“那媒體呢?居然也聽之任之?”秋水作為記者,職業的習慣讓她感覺這事兒實在是不可思議。

“聽說後來也來了記者,找村裏人調查這件事兒,記者前腳剛走,凡是提供情況的人不是無緣無故被人毒打一頓,就是家裏的房子被人點了。聽人說,那些記者是假的,是村主任故意下的套兒,這都是道聽途說,無憑無據的,誰敢拿他怎麽樣?不過,村裏從此沒誰敢再為這事兒出頭了,見了你大娘都像躲避瘟疫似的,唉……”槐樹爺長長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