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變 9(第2/2頁)

來者是那個女幹部:“1號目標來了!”她的語態嚴肅,跟她的裝束絕對成反比。

弟兄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副參謀長和狗頭高中隊就都變了臉色。

副參謀長一指沙盤:“都給我進去!”

我們就魚躍進去,趴在底下,鋸末的塵土飛了一片。

鼻子裏面全是塵土,但是誰都不敢打噴嚏。然後床板就蓋上了。接著我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耳光:

“媽的!你個王八蛋!又背著我勾引別的女人!”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副參謀長的東北話:“你幹啥啊?有毛病啊!敢打老子啊!”

然後就是廝打和男女的爭吵。

我是真的傻了,底下黑乎乎的,我看不見別人,但是我估計別人也都傻眼了。

然後門就開了,爭吵還在繼續。

我從床下的縫隙看見了幾雙軍靴。一雙是擦得發亮的大牛皮靴子,其他的都是幾雙跟我們一樣的高腰迷彩傘兵靴。外面還有更多,不過那就一點兒也看不清了。

貓頭!我一下子一激靈。

我知道是貓頭大隊的貓頭兵來了。

是不是沖我們來的?風聲走漏了?

我立刻抓緊了自己的武器。

我看見我們那個女幹部一下子對大牛皮靴子跪下了,抱著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解放軍同志,你們來得正好啊!你們給我評評這個理啊!他騙了我還不算還騙別的女人!你們說說他是不是人啊!”

我真的驚了——演得真好啊!

然後副參謀長把她拉起來:“你別跟這兒丟人現眼的了!趕緊起來!”

然後又是吵又是打的。

我至今回憶起來都驚訝於野戰軍幹部的智慧和表演才華—— 一個帶兵的,一個醫生,怎麽就演得這麽好呢?

那幾個貓頭兵都沒有動,只是那雙大牛皮靴子——顯然是個官兒,隨便地走了幾步,也沒有說什麽。

倆人還是吵得熱火朝天的。

大牛皮靴子轉身走了,出門了。

貓頭兵們的靴子都跟上了。

“雷大隊!我們下面去哪兒?” 我聽見一個兵問。

這就是雷大隊!貓頭的大隊長!

我一激動就想沖出去先抓住這個狗日的再說!但是一只手把我按住了。我一偏臉是狗日的狗頭高中隊。這孫子也不說話,就那麽按住我。抓得我真疼啊!我也不敢喊,就忍著。然後我聽見熟悉的突擊車特種摩托一溜煙開走了。

倆人還是吵了很久,後來漸漸安靜了,床板掀開了,我們就露了出來。

副參謀長和那個女幹部互相揪打得亂七八糟,但是我們誰都不笑,真的顧不上笑。

我們要抓捕的貓頭雷大隊和我們擦肩而過。

這倒不是我們誰都可以想到的,我相信就是副參謀長也沒有想到。至於狗頭高中隊,他有那個智商嗎?

很多年前的一個早晨,解放軍陸軍的一個特種大隊的上校大隊長,突然闖入了一個工地。

他進了一個藏著要抓捕他的十幾個特種大隊特戰隊員的房間,看見了兩個正在廝打的狗男女。他就那麽看著,什麽都沒有說。

十幾支自動武器都打開了保險。如果是戰爭,這些精巧設計的殺人利器會在一瞬間射出無數彈頭撕破薄薄的床板,把一個個死亡之吻送入他的身軀。當然,前提是他發現床鋪下面的秘密。

咫尺之遙的兩個世界。

他發現的結果就是同歸於盡。

無論是戰爭還是演習,結果都是一樣。

我們肯定是跑不了的,但是他也一樣。

他的胸條將不得不撕掉,退出演習。

他發現了嗎?

我現在肯定他發現了。

打過仗的老兵,老特戰油子,專業素質極好的業余音樂家,你們說他有可能看不出紕漏嗎?就算副參謀長沒有在他的手下幹過(副參謀長不是偵察大隊出來的,雷大隊不認識),但是以從事藝術的人對人情世故的認識程度,你們說他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這就是高手。同歸於盡,是傻子的選擇。

高手,毫無疑問會選擇單面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