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一站,香港 8

王斌摘下墨鏡,笑著和對面的老人握手:"顧老,久仰大名。"

穿著唐裝的顧老白發蒼蒼,笑著握手然後示意他們坐下:"後生可畏啊!小徐的學生吧?果然是一表人才,聽到這種純正的北平語不容易啊!坐,自己倒水,茶都放好了。--鐵觀音!"

徐公道哈哈笑:"顧老,難得您還記得我好這口啊?如果你願意葉落歸根,那滿大街都是這樣的普通話。"

"老了。"顧老搖搖頭感嘆,"兒孫滿堂,這裏也舍不得了。幹咱們這個行當,能有今天的下場算是幸運了。北平已經成為一個難圓的夢了,帶著這個夢進棺材吧!多少年的血雨腥風,回想起來都不寒而栗啊!我留在北平的記憶太深刻了,殺來殺去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已經不敢面對那些過去咯!"

"顧老,他叫王文。"徐公道介紹說,"從此以後,他就是您的聯絡人。王文,給顧老敬茶。"

王斌起身敬茶,顧老看著徐公道狡猾地笑:"王文?恐怕少了一個武吧?文武才是雙全呢!是不是啊,王斌?"

"沒想到顧老消息這樣靈通?"徐公道也笑,"看來很難瞞過您啊!"

"大陸安全部出了個年輕幹部王斌,智勇雙全堅忍果斷,這不是什麽秘密。"顧老笑著說,"幹咱們這個行當,出名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出名也說明你確實幹得好!雨農先生曾經說過,特務工作者要甘於無名,但是也要敢於出名。哪個機關沒幾個招牌呢?馮雲山不也是你們的招牌嗎?這不是什麽壞事,只是你不能再做潛伏工作罷了,做做指導可能更適合你發揮更大的作用。"

"顧老消息這麽靈通,肯定是有什麽來源吧?"徐公道笑。

"來源不好說,我的學生多麽!"顧老狡猾地笑著,"王斌同志馬上就要新婚燕爾了,怎麽連喜糖也不給老家夥帶一顆啊?"

徐公道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顧老,這樣的細節您也知道的話--那麽我只能說,您的情報太準確了!"

"哪裏哪裏!"顧老擺手笑,"學生看得起,偶爾和我這個老家夥聊聊天。其余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們也不可能在麻將桌上和我說實質性的問題。"

"謝謝顧老。"徐公道點頭,"您的話對我們很重要!"

顧老笑得很含義深刻:"不要以為我有什麽想法,我只是隨口說說。我人在異國他鄉,早已淡了政治鬥爭的你死我活。我只是在尋求一種平衡,內心的平衡。我大半生都在政治鬥爭的最前沿,看慣了很多,也看淡了很多--平衡,這個很重要。如果這種平衡被打破,我看見的就是最悲慘的一幕--中國人自己的血灑在自己的土地上。我老了,你們晚輩之間的鬥爭肯定是要繼續下去的。風雲變幻,你們各自保重吧。"說完這個,顧老一聲長長的嘆息,似乎回憶起很多往事。

離開顧老在洛杉磯郊區的別墅,徐公道一直沉郁著臉。王斌默默開車,徐公道突然說:"你不能在這呆了,得撤回去。"王斌不說話,有點不甘心。徐公道緩緩地說:"我們受到壓制了,這個人馬座一天不拔出來,我們的工作一天都受壓制。"

"那你呢?"王斌問,"要不要撤回去?"

"我?"徐公道笑,"動我他們還沒這個膽子,留下我他們得集中力量盯我,反而對別的同志有好處。他們想動我的話,也得掂量掂量我的分量,他們也有人在我們的監控下不好過。"

"豌豆呢?"王斌問。

徐公道想想:"暫時不要撤,她也可以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大馬勺'提供的情報很重要,起碼我們知道那個人馬座就是我們局內部的人。這種生活細節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我們的範圍縮小了。"

"這個顧老怎麽代號'大馬勺'的?"王斌有點納悶。

"那是他剛剛參加國民黨軍隊時候的外號,養過馬。"徐公道忍不住笑了,"後來和我們接上關系以後,他自己要叫這個的。老頭子老了老了,反而孩子了,他既然堅持我們也沒什麽意見。"

--公路拐角的山坡上。上官晴背著背囊快步跑過樹林,她看著手表。耳邊周新宇的話還在回蕩:"豌豆好像今天不跟嘯狼去見代理人,來的是個新人,代號'故人'。"上官晴很納悶:"'故人'?這是什麽代號?"周新宇不動聲色:"也許他在懷念過去的某個人吧,這是他第一次執行情報經營任務,他對我們的破壞力很強。殺了他,對我們有更大的好處。"……

上官晴額頭出現汗珠,她跑到預定的狙擊位置。背囊打開,M24狙擊步槍組裝起來,前面加裝了消音器。下面是一個加油站,來往車輛都在這裏加油。

--周新宇很嚴肅:"這個'故人'的照片我就不用給你了,嘯狼身邊的就是他。他們肯定是要在那個加油站加油的,這是你最好的動手機會。"上官晴點點頭:"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