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對峙

在拘留所的號子呆上一天,我就成了這裏的老大。殺人犯叫強哥,他像一個仆人一樣,單膝著地,在後面幫我捶背,其它犯人一溜站在墻下,等我發號施令。

我詫異地問:“你在幹什麽?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吧?”

強哥小心翼翼地回答:“幫您揉揉,從現在開始,這裏你說了算。”

我噗嗤一下笑了,說老大仍是他當。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呆一會兒,別打擾我就行了。強哥見我不爭老大,可開心了,對我也是畢恭畢敬。

強哥問我怎麽進來的。我說打了人。強哥說,有些人不揍不行,就應該揍。我不想跟他繼續深談,因為我跟他們是有區別的。我呆在一邊,靠在枕頭上,想著各種復雜的問題。看來小如鐵了心要跟那個男人,我跟她雖有夫妻的名義,但早已經名存實亡。如果換作別人,早過來看我了。從進派出所,到進拘留所,已經二十多個小時,小如至今沒露面。我暗暗打定主意,等出了拘留所,就把事情辦了,婚一離,一了百了。

我靠的枕頭很高,是強哥把他們的枕頭拿過來,堆在我背後。沒想到靠得時間長了,小腿酸軟。於是我用手去捏。一捏不要緊,這時候我才想起,我的刀丟了。我的刀被警察拿走,我記得清清楚楚。如果這刀是普通的刀,也就算了。但這刀不普通,跟別的刀不一樣。它的握柄有一個機關,裏面有一發子彈。只要旋轉刀柄,子彈可以射出來。也就是說,這把刀不僅僅是刀,而是一把手槍。

7308小隊有個規矩,每個退役的士兵,可以擁有這把刀。這是榮譽的象征。因為這刀同時是槍,這就要求每名隊員刀不離身,人在刀在,刀丟人亡。不能泄密,更不能泄露這刀的非凡意義。

除了刀的象征意義與危險性,這刀還有另一種含義。所有7308小隊的成員即使離開戰場,退役回家,也是準備狀態,如果任務需要,仍需要召回部隊繼續服役。毋庸置疑,我們是一群職業軍人,職業殺手,特種兵精英的身份是我們終身的職業。這讓我們跟別人不一樣。我們沒有名字,只有代號;我們沒有家鄉,部隊就是我們的家鄉;我們沒有親人,身邊的隊友就是我們的親人。所有戰友的家屬並不知道我們真正的職業,以為就是跟平常看見的解放軍一樣普通;我們沒有自由,在部隊要嚴守軍隊條令條例,退役後要小心謹慎,不能泄密。

退役時,我的大隊長飛鷹把我帶到軍旗下。

飛鷹是c軍區特種兵大隊的大隊長,他有另外一個身份,是7308小隊的隊長。後者的職務比前者更有挑戰性,也更具備軍人的榮譽與自豪感。因為這個小隊是總參直屬的戰略分隊,如果有需要,我們將奔赴全球任何一個戰場。

飛鷹是個瘦高個,長相跟兇巴巴的職業相反,慈眉善目,說話和聲和氣。我退役的那天,他有點反常。他把我帶到軍旗下,舉起一把軍隊。嚴肅地喊:“老鬼!”

“到!”

“根據7308小隊的傳統,授予你------軍刀一把。你有信心守衛她嗎?”

“我將以生命捍衛7308的尊嚴,將以生命守護軍刀。刀在人在,刀棄人亡!”

在拘留所,飛鷹的喊聲像鼓點一聲聲敲打在我心上。我違背了自己的諾言,我丟了軍刀,沒有盡到軍人的職責。即使脫下軍裝,但不代表我已經失敗。現在,屬於我的最後一點榮譽,被殘酷的現實敲得粉碎。

那一刻,我的心在滴血。我看見我的心臟在地上不停的跳動,然後,躺在一邊,被人踏得幹癟,失去最後生存的氣息。

沒有軍刀,生不如死。

我像獅子一樣發作了,撲向鋼質的牢房門,瘋狂地搖動這扇門。哐當哐當,冰冷的門刺耳的響著,我咆哮著,狂吼:“把我的刀還給我,那是我的東西!不然,我跟你們沒完!”

呼哧呼哧,我喘著粗氣。號子裏的犯人嚇傻了。

強哥勸我:“哥們,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認栽,好嗎?別跟他們鬥,胳膊扭不過大腿。”

“不行,我要我的軍刀!”

“等出去,哥跟你買一把,買最好的刀,別鬧了,好嗎?”

不得不說強哥出於好意,他已經犯了死罪,仍想方設法挽救我。但強哥的好意並沒有得到我的回報。相反我還罵他:“滾開,你知道那是什麽刀嗎?你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刀,也不配!”

號子裏的人被我瘋狂的言行震呆了。他們覺得我不正常,就是個瘋子。跟瘋子說話能有什麽好處?只能自找麻煩。於是號子裏的人都默默的看著我,不再說話。

終於,我累了,嗓子也啞了。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拘留所恢復剛才的平靜。

哐當一聲,牢門打開。四個戴頭盔的警察拎著警棍盾牌沖進來,拽起我胳膊就往外面拖。我被拖到過道上,還想反抗,挨了兩悶棍。頭昏眼暈,再也沒力氣了,渾身軟綿綿的,只好任憑警察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