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無法逾越的坎

還是說說那個程楓。

這是一個耿直的軍人,跟所有耿直的軍人一樣,暴烈,勇敢,忠誠,敢愛敢恨,但有一個缺點,愛鉆牛角尖。不撞南墻不回頭。

這是軍人的共性。沒有執著的精神,中國軍隊不會走到今天。

事故發生之後,程楓受過嚴格的處理。軍銜從上尉降到少尉,職務從連長降到排長。但新的連長沒來之前,所有兵都把他當連長。況且出現這麽大的傷亡不能全歸罪於他。兇手是一個精湛的職業殺手,懂特種作戰,擅於使用狙擊步槍,能在原始叢林潛伏,具備高超的野外生存能力。從現場的痕跡來看,應該是軍人,或者是退役的外國特種兵。

阿拉古山邊防連一個月來了數撥人,三撥不同級別的軍方調查組,一撥團部派遣的支援小分隊。

團部的人來到邊防連後,由他們擔負起營區的警衛任務。盡管邊防連的士兵不服氣,但犧牲了那麽多戰友,還有十幾個受了傷,不是斷胳膊,就是瘸腿。這極大的挫傷了邊防連的銳氣。

調查組忙了一個多月,也沒給出什麽結果。大概是邊防連的級別不夠,真正的真相應該由上級掌握。

調查組走後,程楓再也沒說過話。他的臉鐵青鐵青,眼睛瞪得圓圓的,有時候嘴巴下意識的抖動,卻發不出聲音。

“連長,你說話啊?你怎麽了?你要是憋得的難受,就發泄出來吧?”士兵們哀求他,卻無動於衷。

鑒於程楓的表現,上級把他調到團部,擔任後勤處倉庫協理員,這是一個閑職,算是療養。

沒想到他更加不正常了,神神叨叨的,有時候發出奇怪的喊叫:“有人,他在那裏,我知道他在那兒?”

說完,朝某一個旮旯角沖去,搞得渾身臭烘烘的,灰頭灰臉。

軍醫過來幫他檢查身體,告訴戰友這樣一個結果:他得了精神病。

一個精神病患者是不能留在部隊,於是程楓只有一條路走,那就是轉業回家,然後去精神病醫院治療。因為他的病情不算嚴重,時而發作。首長知道他受了刺激,這樣想:如果他離開部隊,見不到穿軍裝的人,或許他會遺忘失去戰友的痛苦。

程楓轉業的那天,團長政委都過來送他。畢竟,團長政委感到惋惜,這麽優秀的一個連長就這麽毀了。和平時代的軍人,面對猝不及防的襲擊,想沒有傷亡是不可能的。況且軍區保衛部的人說:“兇手是有備而來,目的是制造混亂。程連長當時的反應合乎規定,只不過對手非常強大,又是偷襲。難免會出現失誤。”軍區的意思很明白,不管誰遇到這档子事,誰也無法逃過這種打擊。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後勤處的倉庫門口,等著程楓出來,然後送他回家。這輛車還是團長特意批準的,體現出部隊對退役軍官的關懷。

程楓好久都沒出來。團長政委站在外面等了半個多小時,後勤處長陪同,看見團長有些不高興,派人去找。幾個兵去倉庫,沒看見程楓。又去宿舍、營區找了一遍,大驚失色的回來,“首長,程楓不見了!”

一個大活人,怎麽會不見了?這無論是誰,都不會相信。但這是事實,部隊兵多,一百多號人裏裏外外搜了幾遍,又擴展到外面,一無所獲。問哨兵,哨兵說沒看見。調視頻監控,看不見人影。程楓好像人間蒸發一樣。

部隊慌了神,以為程楓獨自一人回到老家,打電話到地方,地方政府的人否認了他回家的消息,又把電話打到原來的邊防連,戰友們也說沒見到他。

部隊只好求助電視台播尋人啟事,報警請各地的警察幫忙,忙了好一陣子,仍沒找著,程楓好像消失了。後來有戰友在他的床鋪下面發現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樣一排小字:無論你在哪裏,我都要找到你!

部隊推測,程楓去尋仇去了。

至於到哪裏尋找兇手,部隊無從得知,只好放棄尋找程楓的想法。

有關程楓的消息我只了解到這裏,毫無疑問,程楓踏上了漫漫的追兇旅程。在這個唯利是圖的年代、娛樂至上的年代,還有這樣一個人為了兄弟,甘願冒著生命危險去追求正義,的確罕見。因為他原本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可以拿著部隊特意劃撥的補貼過衣食無憂的生活。

事實上我們跟程楓是一類人。

程楓消失了,我的心,卻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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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漆黑不見五指的深夜,我和猴子,步槍,刺刀,炸彈,4個人排著一列橫隊,站在峽谷的國旗下,面對12座烈士的墓碑。無聲肅立,傾聽波濤滾滾的風聲。

秋天了,已經是秋天了。可以感受到秋夜的涼爽。天上的月亮像長了毛,模模糊糊的掛在深邃的蒼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