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10頁)

夜深人靜之時,於明輝還在要塞的辦公室待著,他坐在桌子後面,手裏疾速地寫著一張紙條。收音機開著,聲音很小。墻上的掛鐘顯示,時間已經很晚了。

只聽收音機裏傳出新華電台播音員的聲音:“……國民黨軍大部主力已被殲滅,人民解放軍的總兵力已發展到四百萬人,士氣高昂,裝備得到進一步改善,大兵團作戰的經驗更加豐富,已完全有把握在全國範圍內戰勝國民黨軍……”

“咚、咚”,門口突然響起敲門聲。於明輝把紙條收好,關上收音機,然後對門外道:“請進。”門開了,是捧著一摞文件的徐參謀,他躬躬身說:“於參謀長,這是今天各參謀室的材料,本來想明天給您送過來的,看您這屋的燈亮著,就給您拿過來了。”於明輝指一指桌子:“放那兒吧。”徐參謀沒有要走的意思,笑著套近乎:“您,這麽晚了還沒回家啊?”於明輝擡頭看了他一眼敷衍道:“哦,一會兒就走。”“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沒有。”“哎,那您早點休息。”徐參謀慢慢往門口走去,帶著一副沒能和參謀長好好溝通的遺憾。他正要開門,身後傳來於明輝的聲音:“你是姓徐吧?”徐參謀趕緊回身立正:“對,對,卑職姓徐,以前在外地,調來南京不久。”於明輝點點頭:“嗯,你忙你的吧,有事可以隨時來找我。”徐參謀受寵若驚:“是,您有什麽事情,隨時吩咐,卑職就在要塞住的。”於明輝笑著說了聲好。徐參謀走後,於明輝又拿出紙條,繼續寫完,然後穿好衣服,關燈出門。

此時路上已經人跡杳無,只有呼呼的風聲和行道樹葉的刷刷聲。穿著風衣、壓低帽子的火魚快步走到中山門外的城墻處,仔細看看左右,確定沒有人才從城墻裏摳出磚塊,從中取出紙條,然後打開手電照著紙條看。只見紙條上寫著:“幾日後,保密局有江北來客。望查清來由。另,高參謀是軍統,望鋤。”火魚看後快步離開。

從中山門回到月牙湖別墅的於明輝走進客廳,突然發現臥室裏面的燈莫名其妙地開著。他頓生狐疑,警惕地往臥室走。一邊走,一邊抽出槍,拿在手裏,慢慢逼近臥室半開的房門。

臥室裏,邱曼麗坐在床邊,只穿著睡衣。一個慵懶窈窕的身影投映在墻上。她正在靜靜地看書。唱片機裏,放著一些美國的藍調音樂,音樂很曖昧。

門被慢慢推開。邱曼麗頭也不擡地喊道:“回來啦。”於明輝尷尬地進來,拿著槍的手藏在背後,有些驚奇地“哎”了一聲,邊往裏走邊順手偷偷把槍放到一個花盆後面。邱曼麗擡起頭溫柔地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啊?”於明輝笑著回答:“開了個會。哎,你不是和考察團去杭州了嗎?”邱曼麗嬌嗔道:“怎麽,失望啊?”“你看,又來了,我是沒想到。”邱曼麗看於明輝一臉無奈,笑眯眯地說道:“那就是驚喜了?”於明輝看著她,裝出高興的樣子:“當然。”邱曼麗起身道:“巴裏今天有別的事,去杭州的計劃改到明天了。”說著走到於明輝面前,替他把外套脫下來。湊近他的胸口,不動了,像是在聽他的心跳聲。於明輝很緊張,後背都有些僵直。好在邱曼麗過了一會使勁聞了聞,抱怨道:“這汗臭味!”然後捏著鼻子走開了,於明輝這才放松下來:“忙了一天,跑東跑西的,能不出汗嗎?”邱曼麗指指衛生間:“去,洗個澡去。”

噴頭的水嘩嘩流著。於明輝靠在墻上,苦苦思索,臉皺成了苦瓜。

別墅外,老雪悄無聲息地出現,如同鬼魅一般偷偷接近別墅。在他不遠處,蹲坑盯梢的鄭三遠遠地看到了他。老雪渾然不覺,悄然前行著。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於明輝才磨磨蹭蹭地從洗手間出來,此時邱曼麗已經睡在了床上,慵懶且誘惑無比地等他。她眼神迷離,姿勢撩人。於明輝硬著頭皮過去,坐到床上。邱曼麗慢慢貼過來,溫柔地說道:“今天肚子不疼了吧?”於明輝犯愁,不住地嘟囔:“沒有,就是……”邱曼麗不高興了:“又有什麽不方便的?你也來紅了?”於明輝看看她,突然說道:“你說,我要是拒絕了韓湘怡,共產黨會不會派人來打死我?”邱曼麗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嚇了一跳:“出什麽事了?她今天又找你了?”於明輝搖頭:“沒有。可這個事一直是塊心病,解不了,我睡覺都不踏實。”邱曼麗又重新變得溫柔起來:“別想那麽多了,至少他們今天不會來的。”於明輝脫鞋,悶悶的“嗯”了一聲。邱曼麗忽然想起什麽,坐起身道:“對了,要不,我去找找羅美慧,讓她把韓湘怡抓了。”於明輝一驚,故作不快地說道:“你跟羅美慧怎麽這麽熟?”看到邱曼麗欲言又止,於明輝明白了,嚴肅地問:“之前她是不是找過你?”邱曼麗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她不是保密局嗎,我是覺得,這事她肯定特別感興趣。”於明輝認真起來:“韓湘怡無所謂,保密局抓她十個都不要緊,我呢?保密局可向來是抓著韁繩牽出驢來的。”邱曼麗不以為意:“你又沒投靠共產黨,她們能牽出什麽東西?”於明輝輕哼一聲:“你太不了解那幫人了。沒問題她們也能編出來,這都是功績啊。你沒聽說過周奕明的事嗎?”邱曼麗疑惑:“周奕明?什麽事?”“美國報紙都上了,你不知道?”看見邱曼麗搖頭,於明輝坐在床邊娓娓道來:“他是國民黨的元老,就因為和身為共產黨的同學吃了一頓飯,就被保密局抓進去,出來的時候,兩條腿都沒了。見過的人說,就剩半個身子了,慘不忍睹啊!”邱曼麗聽得有些害怕,對這種事情她簡直不能理解,蹙起眉頭道:“他們怎麽會這樣對待自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