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晚上,在文昌街不起眼的民居裏,經過幾天的相處,楊先生和羅美慧之間的不信任感漸漸消除,二人已能像朋友般坐在小客廳裏認真地聊天了。楊先生抽著煙鬥,眯著眼睛說道:“中國有4億人,國共兩黨連年征戰,受苦的都是老百姓。我來這兒,是為了早點結束這場戰爭。”羅美慧聽後也感慨道:“如果您這樣的人再多一些,共黨何愁不滅啊!”楊先生看著漆黑的房頂,意味深長地說:“誰滅誰,那不是你我說了算的。得看天時地利,還得看人和。”羅美慧眨眨眼睛,猶豫了一下問道:“眼下這場戰役,您覺得誰的勝算更大呢?”楊先生哈哈大笑起來:“要是我賭的是毛澤東,今天就不會跟你坐在這裏說話了。”羅美慧有些臉紅,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聽聽先生對未來的預測。”楊先生吐出一口煙,用煙鬥在桌上劃了一條線,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兩岸和平,劃江而治。”

說話間,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楊先生伸了一個懶腰,把煙鬥拿下來,磕掉煙灰客套地說道:“好了,我也該睡了,改天再聊吧。”羅美慧也趕緊起身,很恭敬地鞠了一躬:“和先生談話,受益匪淺。”楊先生也頷首道:“昨天和國防部的人碰過頭了,我家人明天就到,明天以後,或者台灣,或者美國,我們會再次相見的。”羅美慧伸手過去:“一定會的。先生早點休息吧,明天見。”楊先生握手後轉身進了裏屋。羅美慧臨走前又檢查了一下房裏的安全,這才放心地出門離開。

要塞參謀長室。此時於明輝已換了一身便裝,坐在沙發上,不停地看表。片刻後他走到電話前,開始打電話:“我是江防要塞的於明陽,我找羅處長。她還沒回來啊?好,等她回來,麻煩轉告請給我回個電話。謝謝!”他放下電話,安靜地坐在一邊,耐心地等待。墻上的掛鐘滴滴答答地走著。他此刻很清楚,羅美慧沒有回來,應該還在文昌街,自己現在需要等的,就是羅美慧回到保密局的確認電話,只要這個電話打進來,他就可以行動了。墻上的掛鐘依舊在不緊不慢地走著。電話終於響了。他趕緊過去接聽:“喂?美慧啊,才回來啊?是這樣,晚上我要開個會,不知道幾點才能結束,所以你那兩個下屬,我已經讓他們回去了,跟你說一聲……沒事,不要緊的,我在等康司令……一會兒開完會,他會送我回去的。好的,你也早點休息吧,再見。”掛上電話,他想了想,又拿起電話,撥出一個號碼,恭敬地說道:“司令,我是明陽啊。剛才我去查資料,發現最近有些參謀很消極啊,一點都不上心,出現很多錯誤,所以一會兒我想給他們開個會,您要參加嗎?……哦,您都睡了,不好意思,打擾您了,那我自己給他們開吧,明天再向您匯報。好的,再見。”掛完電話,他拉開抽屜,拿出槍,悄然出門。

沒多大會,一身黑衣的於明輝就出現在文昌街的街頭,他仔細地環顧四周,輕輕往前走去,一直到文昌街61號,他才停住腳步,左右看看沒人,一縱身,翻墻進入裏面。

小客廳的門悄無聲息地推開了,於明輝躡手躡腳走進,屋子裏一片死寂。他持槍一直往裏走,到臥室門口,探身向裏望去,只見楊先生平靜地躺在床上。他一步步走到床前,擡起手,敲了敲墻。楊先生猛地驚醒,翻身坐起,看到床前的於明輝,大驚失色,問道:“你是誰?”於明輝冷笑一聲:“你說呢?”楊先生死死盯著他手裏的槍,慢慢平靜下來:“你在找誰?我是棉麻廠的工人,你弄錯了吧?”於明輝咬牙切齒地說道:“楊遠,是你。我沒找錯。”見楊先生瞪著眼睛吃驚地看著自己,繼續說道:“九年前,春節期間,司令部裏來了一批領導慰問聯歡,你就坐在第一排。要不是那次,我還真不知道你是誰。”楊先生聽罷,微微嘆氣,拿過煙鬥點燃,幽幽說道:“你是於明輝,代號紅鯉。”見對方知道自己,於明輝著實有些意外:“你知道的還真多!說!你跟保密局說了多少?你還知道什麽?”楊先生沒有回答,反而往外看看問道:“火魚呢?也來了嗎?”於明輝強忍憤怒低聲問道:“你到底跟他們說了多少?”楊先生吐了一口煙:“渡江計劃我知道一半,都說了。其他的,唉……命啊。”頓了頓嘆口氣:“本來我打算等他們把我的家人接來,我就告訴他們你和火魚的名字。可惜呀,來不及了,希望他們不要為難我的家人和孩子。”於明輝一語雙關地說道:“組織是不會忘記你的。”見楊先生迷惑地擡頭看自己,又重重地補上兩個字:“叛徒。”話音未落,帶有消音器的槍口已噴出一串火舌,洞穿了楊先生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