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診手術

一場虛驚,洋人竟然答應出診了。

薛巡長覺得內衣都被冷汗塌透了,這個膽大包天的外鄉小子還真是有種,頂著槍口說話,眉頭都不眨一下,要換了自己,早跪下求饒了。

寶慶小順對視一眼,也充滿了欽佩之情,果兒更是眼淚都下來了。

兩個洋人換好了呢子大衣和皮帽子出來,肖恩簡單問了病人的情況,準備了好了醫藥箱。雷金納德摸出懷表看看說:“時間這麽晚,叫汽車來不及了,你們誰去幫我們叫一輛人力車進來?”

薛巡長暗暗叫苦,這鐘點這天氣就連拉晚兒的車夫都歇了,上哪去找洋車去,正當他無計可施之際,肖恩說:“我這裏有一輛包車,就是沒人拉。”

“我來!”寶慶終於找到出頭的機會,高高舉起了手。

把洋車從倒座房裏拉出來,請兩位洋大人上了車,一行人沿著空曠的馬路狂奔起來,小順子和果兒提著馬燈跑在最前面,寶慶拉著洋車緊隨其後,薛巡長和陳子錕殿後,跑的頭上霧氣騰騰,路上遇上兩撥巡警,見是洋醫生出診,哪裏還敢阻攔,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大雜院。

兩個洋人明顯對大雜院的惡劣環境和中國底層社會的生活狀態估計不足,他倆弓著身子,用戴著羊皮手套的手掩著鼻子,鉆進了病人的房間,把正在圍觀的鄰居們統統趕了出去,“都出去,病人需要新鮮空氣!”

看到兩個高鼻子洋人進來,杏兒激動的淚花橫流,趴在已經昏迷的母親耳畔說:“娘,弟弟他們把洋人醫生請來了,您有救了。”

“有救了,有救了。”鄰居們欣喜的竊竊私語起來。

肖恩簡單診斷後確定是急性闌尾炎。“病情很嚴重,一刻也不能耽誤了,需要立刻手術。”肖恩打開了醫藥箱,裏面滿是手術器械和針筒藥劑之類,他準備好了手術刀、止血鉗,麻醉劑、碘酒和針線,幾個鄰居大嬸燒好了熱水端進來,閑雜人等都趕了出去,肖恩醫生戴上了口罩,穿上了做手術用的橡膠圍裙,給病人施用了哥羅芳麻醉劑,趁著人暈暈乎乎的時候,醫生準備動刀了。

“雷金納德,我需要兩個助手。”肖恩說。

“願意效勞,斯坦利博士。”雷金納德答道。

“還有你,留下來幫我。”肖恩一指陳子錕。

“我?”陳子錕有些著慌,爬墻上房,騎馬打槍他行,給外科醫生當助手可沒這經驗。

“我需要一個膽大心細的,能面對槍口看出彈巢裏沒裝子彈的人當然是最合適的人選。”肖恩說,見陳子錕還沒動,他又說:“你有更合適的人選推薦麽?”

陳子錕猛醒,除了自己還真沒人合適,大雜院裏那些鄰居們就不用提了,薛巡長老眼昏花,寶慶莽撞,小順子膽小,杏兒和果兒姐弟更不行,哪有讓兒女看著醫生給自己母親開膛的道理,看來只有自己這個外人最合適。

“好,我來。”他在熱水裏洗了手,托著手術器械站在了肖恩身旁。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肖恩·斯坦利博士是個優秀的外科醫生,擺弄手術刀的技術遠超過他擺弄左輪槍的本領,對付闌尾炎這種小手術更是不在話下。

一個小時後,斯坦利博士從屋裏出來,橡膠圍裙上血跡斑斑,手裏端著一個綠陶盆,順手遞給了守在門外的薛巡長:“諾,就是這個東西差點要了那位女士的性命。”

綠陶盆裏扔著一條血肉模糊的腫漲肉條,薛巡長嚇了一跳,差點把盆給丟下,杏兒沖上來拉著醫生的圍裙問道:“大夫,我娘好了麽?”

“暫時沒事了,注意清潔不要讓傷口感染,一周後刀口拆線,病人長期疲勞過度,需要營養和休息,這樣才能恢復健康。”

圍在門口的鄰居們一陣交頭接耳,贊嘆連連。

杏兒姐弟進了屋,看到母親躺在炕上,雖然臉色比剛才剛蒼白了,但好歹去了病根,這條命是保住了。

“謝謝醫生!”杏兒領著弟弟要給洋人下跪,卻被雷金納德阻止:“不用這樣,治病救人是醫生的職責。”

“你出來一下。”肖恩·斯坦利沖陳子錕招了招手,把他叫到外間屋來,拿出一張單據來寫了幾行字。

“夜間急診費五塊錢,手術費三十塊錢,藥費十五塊錢,一共是五十塊錢,請問您是現金還是支票?”

陳子錕把褡褳袋直接撂在桌子上,咣當一聲,裏面銀洋亂響,他把現大洋拿出來整整齊齊碼成五摞,一摞十枚,銀光閃閃的袁大頭閃的人眼睛發花,鄰居們都驚呆了,看個病就要五十塊大洋,這價錢簡直都夠小戶人家過一年的了!

“對於一條性命來說,我想五十塊錢是個公道的價格。”肖恩·斯坦利摘掉手套,把銀洋裝進了自己的手提箱。

這五十塊現洋是陳子錕所有的家當了,除此之外,他就只剩下一柄刺刀,一塊玉佩,但這錢他感覺花的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