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家車夫

盼什麽來什麽,陳子錕幸福的差點撲上去親李先生一口,但多年從事土匪工作的經歷讓他養成了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性格。

“好,林小姐在哪裏?”陳子錕淡定無比的問道。

“就在門口,哦,你不認識林小姐吧,我讓老張帶你去。”李大釗找了個校工,讓他領陳子錕到門口。

林小姐和另一個戴眼鏡的胖乎乎女學生正站在門口廊下,像個小女孩般戴著絨線帽子和掛在脖子上的棉手套,冷的直跺腳。

“林小姐,您家的車夫來了。”校工把陳子錕領到跟前介紹了一句就離開了。

“原來你是我們家的車夫啊。”林小姐輕輕的驚嘆了一聲,興奮地晃著旁邊眼鏡女生的肩膀說:“王月琪,就是他一番話贏得了胡適先生的掌聲,還被邀請進課堂聽課呢。”

林小姐的南方國語嗲嗲的,糯糯的,陳子錕骨頭都酥了,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單手叉腰,擺了個自以為很英偉的造型。

王月琪扶了扶眼鏡,一口北京話流利無比:“林文靜,你爸爸哪裏找來這麽有文化的車夫?趕明兒我家也找一個。”

林文靜驕傲地說:“我爸爸當然厲害了,不過這樣有文化有素養的車夫可不好找,興許全北京就一個呢。”

王月琪撅嘴道:“那我不管,下回把車夫借給我用用。”

陳子錕瞧著王月琪胖臉上的雀斑,心中暗罵:借你妹!不過二櫃他老人家曾經講過聖彼得堡貴族們泡妞的規矩,要想征服一個女人,必先征服她的閨蜜,看來對這個雀斑妹還要采取懷柔政策才行。

“林小姐,上車吧,我送您回家,還有這位王小姐,如果順路的話,不妨一起。”陳子錕微笑著說,他向來對自己的笑容頗為自信,多少大車店戲雙人轉戲班子裏的老娘們為此神魂顛倒,可自己一直守身如玉,等的就是林小姐這樣天使般的女孩。

可是兩位小姐居然對自己迷人的笑容視而不見,自顧自的上了車,王月琪還沒心沒肺地笑道:“林文靜,你家車夫真有意思,還會借花獻佛呢,他怎麽知道咱們是鄰居。”

陳子錕準備好的台詞又沒派上用場,在他的構想中,林小姐應該羞答答的問他:“你叫什麽名字?”然後自己就可以很冷酷很裝逼的說,我叫陳子錕,字昆吾,是陳獨秀教授幫我取的字。

可惜這都成了泡影,兩個女孩根本沒興趣知道一個車夫的名字,徑直上了洋車吩咐道:“阿叔,回石駙馬大街後宅胡同。”

阿叔,又是阿叔,陳子錕的心都碎了,心說我胡子都刮了怎麽還阿叔啊,蒼天啊,老子可是風華正茂的小青年啊。

行,那老子就讓你們這倆小妞見識一下什麽叫飛毛腿,陳子錕拉起洋車飛一般的向前奔去,王月琪咯咯笑著:“車夫,跑快點,追上前面那輛車。”

陳子錕擡頭一看,前面有一輛紫漆洋車,拉得飛快,車廂後面有塊銅牌,上寫“徐府自用”字樣。

哼,你個胖眼鏡妹也敢對老子發號施令的,陳子錕心頭火起,不但沒有加速,反而腳步放慢下來,從飛奔變成了慢跑。

“林文靜,你家車夫是不是沒吃飽啊。”王月琪故意揶揄道。

林文靜輕聲道:“阿叔,麻煩你快點,前面是我們的同學,我們有事情找他。”

陳子錕這才加快了腳步,蹭蹭蹭追上了前面那輛洋車,和它齊頭並進,車上坐著一位英俊少年,黑色嗶嘰的學生裝,七粒銅扣鋥亮,學生帽下是一張文質彬彬的臉。

“徐庭戈,徐大學長,你怎麽走的這麽快?”王月琪尖聲道。

英俊少年扭頭看了看她倆,眉頭一皺:“有事麽?”

“我就是想問你,禮拜一有辜鴻銘先生的課,你去聽麽?”

“哦,辜先生的課我是一定會去聽的。”

“太好了,我們也去。”

“你們預科生也喜歡聽辜先生的課麽?”

“學貫中西通九國外語擁十三博士學位的奇人傳經授業,誰不喜歡。”

徐庭戈和王月琪說著話,林文靜卻低著頭一言不發,陳子錕心裏一陣欣慰:還是我們家靜兒有教養懂規矩啊,大街上男女公然對話,成何體統,這王月琪當真不是好孩子。

他卻沒注意到,徐大學長的車夫已經開始和自己較勁了,拉包月的車夫通常都是年輕力壯的漢子,尤其是給大宅門拉車的,更是人力車界的精英人物,身高腿長,爆發力和耐力俱佳,拉車的技巧也很高超。

徐家的車夫穿一身利索的青布棉襖,紮著腿帶,透著精神勁兒,他不屑的瞥著陳子錕,腳下加快,超出半個車位來。

陳子錕大怒,真他媽的虎落平陽被犬欺,連個拉車的都敢和我雙槍快腿小白龍叫板了,難道老子字號中的快腿二字是浪得虛名的麽!他撒開兩腿加快了腳步,反超了徐家的洋車,那邊的車夫不甘示弱,也加快了速度,兩人你追我趕的,很快就到了十字路口,徐家的洋車往東安門方向拐彎了,臨走前那車夫還頗為矜持的沖陳子錕點點頭,大有英雄相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