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重回上海

陸小曼的贊譽讓陳子錕汗顏無比,忙道:“王夫人,您過獎了。”

“叫什麽王夫人,我還沒嫁給他呢,叫我小曼好了,走,我請你喝酒。”說著就晚起陳子錕的手走向茶座,一時間陳子錕竟有如芒在背之感,回頭一看,無數道夾雜著嫉妒和艷羨的目光正盯著自己。

剛在沙發上落座,一群油頭粉面西裝革履的青年就圍攏過來,陸小曼視他們為無物,自顧自的說道:“好熱啊。”

立刻有人掏出西裝口袋裏的手帕賣力的扇動起來,旁邊人不甘示弱,抖開折扇幫陸小曼扇風,更有人高聲喝道:“維特,把電扇打開!”

“喝什麽?”陸小曼坐下之後問道,不等陳子錕回答便道,“香檳吧,為了慶祝你赴美留學,應該開一瓶香檳。”

“維特,拿香檳來!”立刻有人高聲喊道。

“陳子錕,我們做朋友好不好,我還沒有當武將的朋友呢。”陸小曼吃吃的笑著說道,一群男人立刻艷羨的盯著陳子錕,看他如何作答。

“受慶兄不就是武將麽?”陳子錕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笑吟吟的王庚道。

“他呀。”陸小曼飛了一眼,道:“他是陸軍部坐辦公室的文職上校,可不是戰場上殺敵的武將。”說著從茶幾上的煙罐裏抽出一支香煙拿到唇邊。

十幾只打火機伸了過來,陸小曼很隨意的選了一個距離最近的點燃,那人欣喜異常,別的男士都無比羨慕的看著他。

陸小曼輕啟朱唇吐出一口煙霧來,忽然說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話來:“小陳,我封你做我的親衛隊隊長吧。”

“這是從何說起?”陳子錕無比詫異,心說就算您是前清的格格,也不能擺這麽大譜啊。

仿佛看出陳子錕的疑惑,陸小曼隨手一指身旁這些人,有些不屑的說道:“他們都是我的臣民。”

陳子錕看看陸小曼身後那些曲意逢迎的面孔,忽然明白過來,指著盥洗室的方向道:“失陪。”

等他剛起身離去,一個戴眼鏡的青年就急不可待的坐了過來,拿出一張紙說:“小曼,我為你寫了一首新詩,可以朗誦給你聽麽?”

陳子錕聽到身後傳來極富感情的詩朗誦:“啊,我的女神,我的靈魂……”頓覺毛骨悚然,胃液翻滾,他並沒有去盥洗室,而是走到王庚面前道:“受慶兄,尊夫人身旁那些人都是你的朋友?”

王庚不以為然道:“他們都是小曼的追求者。”

“這……”陳子錕這回是真傻眼了,世間竟有這樣大度的男子,任由未婚妻在外招蜂引蝶。

“其實他們很可悲,不是麽?”王庚瀟灑的一笑,臉上竟有些許驕傲的神色。

陳子錕無言以對,繼續呆在這裏讓他很不自在,便尋了個由頭提前退場了,走出北京飯店的大門,一輛汽車停在身邊,從車裏鉆出幾個陌生的男女來,嘻嘻哈哈的進去了,陳子錕恍惚中似乎看到姚依蕾和自己的身影也夾在其中。

一絲涼意襲來,起風了。

……

轉眼就到了啟程的日子,臨行前陳子錕又去南苑兵營向吳佩孚辭行,卻被告知大帥已經領兵回洛陽了,只給他留下一封信和五百塊錢。

信是吳佩孚親筆所寫,口吻不像是上司對下屬,卻像長輩對晚輩,不厭其煩的叮囑陳子錕路上小心,到了美國要好好學習,為國爭光。

空蕩蕩的軍營上空,五色國旗迎風飄揚,耳畔似乎回響著起床號和袍澤們的喊殺聲,陳子錕不禁壯懷激烈,躊躇滿志,將信件收進懷中,大踏步的離開了南苑兵營。

留學美國,關山萬裏,陳子錕選擇的是歐洲線路,先從北京乘火車到上海,然後乘船抵達歐洲,再轉郵輪去紐約,旅途漫長艱苦,幸而有外交官顧維鈞陪伴,倒也能省許多麻煩。

臨行那天,寶慶、杏兒、李俊卿、趙家勇、於德順等朋友都到火車站來送別,火車汽笛長鳴,蒸汽彌漫在月台上,拖著大包袱小行李的旅客慢騰騰的往車上走,車窗內,旅人和送別親人依依惜別,離愁別緒溢於言表。

托顧維鈞的福,陳子錕乘坐的是頭等車廂,車裏坐的不是洋人就是政府高官,嚇得寶慶他們沒敢上車,一直站在月台上和陳子錕話別。

列車員吹響了哨子,要開車了,陳子錕拱手向大家道別:“諸位,咱們後會有期。”

朋友們也都拱手還禮,唏噓不已。

“要經常來信啊。”杏兒眼噙著淚水說道,將一包煮雞蛋塞到陳子錕手裏。

“一定會的。”陳子錕點點頭,此時列車已經緩緩啟動,他一個箭步跳上車,抓著扶手向大夥兒揮手。

眼瞅著火車消失在遠處,杏兒一下哭了出來,寶慶心裏也挺不是滋味,嘀咕道:“這一走就是好幾年,真不落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