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連升五級

陳子錕乘坐滬寧線從上海直達南京,在南京住上一日,孝陵、夫子廟等處遊覽一番,等火車票拿到才從渡江抵達北岸浦口車站車,沿著津浦路北上而去。

此番北上,陳子錕單人獨行,行李也只有一口小巧的皮箱,與上次南下相比簡直太輕松不過了,津浦線是貫穿南北的鐵路大動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京杭大運河的地位差不多,運煤運糧,人員往來,都必須依賴津浦線。

陳子錕買的是藍鋼特快的臥鋪頭等票,車廂裏很少能見到中國人的面孔,列車設備很先進,比起歐洲的客車也不遑多讓,經過一個白天的跋涉,抵達津浦路和隴海路的交匯點徐州。

徐州是個不大的城市,下車的時候正是黑夜時分,外面黑漆漆的,寒風呼嘯,幾盞孤零零的電燈慘淡無比,出了車站一看,遠方一座城池影影綽綽,車站職員見他衣著考究,是個體面人物,便上前招呼道:“先生,這個點城門已經關了,火車站有旅館,您將就著住一晚吧。”

於是,陳子錕在徐州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來,先買好一張海州到開封的火車票,然後叫了一輛人力車到徐州城內轉了一圈,冬日的徐州城,放眼望過去看不過一絲綠色,灰色的長滿枯草的城墻,灰色的街道,灰色的天空,民居大都是土坯墻,只有城南戶部山一帶的富戶人家是磚瓦房舍。

這就是典型中原城市的形象,令海外歸來的陳子錕不免有些沮喪,想來洛陽比徐州也強不到哪裏去,沒帶鑒冰來是正確的選擇。

下午發車,沿隴海線自東向西而行,隴海線本是海州到甘肅的東西大動脈,從光緒年間就開始造,現在也只通了蘇北河南的一段,這條線上可沒有先進的藍鋼特快,列車是用了十年的老貨,開起來咣當咣當直響,速度又慢,一直到次日上午才抵達開封。

列車噴著大團的霧氣進站,陳子錕提著皮箱夾雜在旅客的人流中向車站外走去,他個子高,如鶴立雞群般,老遠就被等在月台上的幾個軍人發現了,隔著幾十步遠就叫起來:“陳大個子!”

走過去一看,一個白凈面皮的中尉軍官熱情無比的迎上來道:“還記得我麽?”

陳子錕笑道:“這不是趙軍需麽,咱們可是出生入死過了,我怎麽能忘了你。”

趙玉峰哈哈大笑,幫陳子錕提起行李,領他出了車站,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馬路上,兩個大兵正蹲在地上抽煙,旁邊一群拖著鼻涕的小孩好奇的看著汽車。

“老王頭!老李!”陳子錕大喊起來,蹲在地上的兩個老兵趕緊站起來,啪的一個立正:“長官好!”

陳子錕笑著拍打著兩人的肩膀:“什麽長官不長官的,都是自己弟兄,怎麽著老李,不當馬夫改開汽車了?”

老王老李見陳子錕雖然一身洋服,但並不拿架子,這才放松下來,但言談舉止間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拘束,陳子錕知道,此刻他們之間已經有了一條無形的鴻溝了,這條鴻溝的名字叫階級。

正值中午,四人在開封街頭吃了一頓羊肉燴面,這才驅車往回走,開封到洛陽還有一段距離,這輛汽車是直魯豫巡閱使孚威上將軍吳佩孚派來專程接陳子錕的,大帥有心,派來的都是陳子錕的老哥們,一路上大夥兒喜笑顏開,談起往事更是倍感親切。

“咱大帥可不比當初了,去年春天,奉軍十二萬人馬大舉入關,被咱門迎頭就給揍回去了,那仗打得,太長威風了,現在人家都說,洛陽打個噴嚏,北京都得下雨。”趙玉峰得意洋洋的說起去年直奉大戰的事情,那時陳子錕正在海外,國際上對中國內戰的局勢並不關心,所以知道的不多,此刻聽趙玉峰一介紹,不禁對吳佩孚更加敬仰。

“大帥真是用兵如神啊。”陳子錕喃喃自語道。

“何止是如神,大帥就是神,連曹老帥都說,咱大帥是戚繼光轉世呢,我看這事兒靠譜。”王德貴神氣活現的說道,他身上的灰布軍裝幹凈整潔,腳上還蹬著一雙新皮鞋,看來第三師跟著吳佩孚也是水漲船高,軍餉補給的水平也上去了。

車到洛陽的時候,陳子錕才發現自己的猜測錯了,大概是因為直魯豫巡閱使的行轅設在這裏,洛陽隱隱成為中國的另一個政治中心,再加上大批直系軍隊駐紮附近,十幾萬兵馬吃喝拉撒頗能帶動當地經濟,洛陽城的規模和繁華程度均遠超徐州,比開封也不遑多讓。

吳佩孚在帥府書房接見了陳子錕,洛陽新雪初霽,庭院內假山上蓋著薄薄一層雪花,幾支臘梅點綴之下,更有書香門第之感,大帥身穿天青緞子夾襖立在門口,耳朵上還戴著一個狐狸毛的耳套,若不是腰杆筆直,雙目有神,真像個鄉下土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