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扣

吳毓麟久聞黃金榮的大名,雖然此人只不過是上海灘法租界巡捕房的一個包打聽,但他同時也是青幫大亨,手下徒子徒孫成千上萬,更把持了上海的鴉片市場,隨便一句閑話,上海灘都要地震的大人物,身為交通部總長的吳毓麟也要給他三分薄面。

吳總長並沒有下榻在中興煤礦的旅社裏,而是住在臨城火車站裏的一列臥鋪專車上,鐵路沿線的地盤屬於交通部,有自己的護路軍保衛著,放心。

衛士將貴客帶上專車,吳毓麟正襟危坐,定睛一看卻大感狐疑,黃金榮應該是個中年人,怎麽來的卻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

那年輕人一襲風衣禮帽,黃皮鞋,打扮充滿上海灘的洋味,唇上兩撇小胡子更是氣派十足,吳毓麟看看他,開口問道:“閣下是?”

“吳總長,我叫李耀廷,是黃老先生的門下弟子,此番從上海專程趕來,只因家中親人被劫……”那年輕人摘下禮帽,很客氣的自我介紹道。

吳毓麟明白了,原來是苦主上門來了,他頓時就有些不耐煩,板起臉孔來準備端茶送客,可是這個姓李的話鋒一轉又說道:“托各位長官的福,我這位親人已經獲救,但是還有很多人質落在土匪手裏,聽說官方急需現款救急,我這裏倒是有一筆款子。”

說著他打開隨身攜帶的皮包,裏面赫然放著二十根十兩的金條,金光燦爛,吳總長一拍椅子把手就站了起來,嚴肅的點點頭:“李先生,我代表大總統感謝你!”

李耀廷淡然一笑:“身為中華國民,這是我應該做的。”

吳毓麟很高興,其實身為交通總長,二百兩黃金在他眼裏不算什麽,但有些時候難免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此時此刻,有人自願獻上二十根金條,那是多麽長面子的事情啊,所以他立刻對這個姓李的小夥子產生了極大的好感。

吳總長收下了這二十根金條,並且親筆寫下借據,這才寒暄道:“李先生,適才你說有親人被救,難不成……”

李耀廷接口道:“回吳總長,是我嫂子在這趟車上,也就是我大哥陳子錕的如夫人。”

吳毓麟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李耀廷來送金條,是得了陳子錕的授意啊。

一時間,吳總長起了愛才之心,打定主意,等事情解決之後便將陳子錕調到交通部來,讓他負責護路事宜。

……

有了李耀廷支援的二十根金條,贖金總算不那麽寒酸了,可是還差三十多根條子,這時候陳子錕說話了,沒有金條銀洋,用子彈和鴉片充數也行。

在土匪肆虐的地區,子彈和鴉片都是硬通貨,尤其子彈,那是花錢都買不來的好東西。

可是何峰鈺強烈反對給土匪送子彈,他的第六混成旅就沖在剿匪的第一線,送子彈給土匪,那不是變著法子打擊自己的實力麽,可陳子錕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顧慮。

土匪槍械精良,但必須使用日造六五口徑子彈,送幾箱子七九口徑的子彈過去,讓他們想用也用不了,這才是一招妙棋。

金條大洋拿不出來,子彈煙土再拿不出,那田中玉的面子就沒地方擱了,在他的嚴令下,棗莊各界湊了幾十斤煙片煙土,第六旅提供了幾箱七九口徑的子彈,加上金條和大洋,萬事具備就等陳子錕再探虎穴了。

中興公司旅社裏,鑒冰哭得像個淚人一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陳子錕又要深入匪窟,這不是找死麽。

李耀廷站在一旁,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搓著手一言不發。

陳子錕倒跟個沒事人一般,勸解鑒冰道:“人家孫大當家的仗義,沒收錢就把咱放回來了,這筆人情務必得還,再說了,我陳子錕言出必行,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你就別哭了,最多兩天我就回來。”

走廊裏傳來喊聲:“陳長官,就等您了。”

“這就來。”陳子錕戴上帽子出去了,忽然又轉身回來,緊緊擁抱了一下鑒冰,同時向李耀廷使了一個眼色,這才再次離開,不料這個動作讓鑒冰更加發瘋,聲嘶力竭的哭喊著要沖過去,卻被李耀廷死死拉住。

走廊裏的大小官員們都聽到了鑒冰的哭嚎聲,一個個感動的眼角濕潤,熊省長更是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贊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啊。”

何峰鈺旅長也很敬佩陳子錕的勇敢,親自解下配槍遞給陳子錕道:“這支槍你且拿去防身。”

陳子錕接過這把嶄新鋥亮的德國毛瑟原廠盒子炮插在腰間,抱拳道:“謝了。”說罷轉身下樓,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壯烈。

四個重金雇來的挑夫,挑著一萬塊大洋,兩箱子子彈,還有五十斤煙土和一些鞋襪衣帽藥品酒肉等物,在陳子錕的帶領下再次踏上征途,這回目的地很明確,就是抱犢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