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軍閥朋友們

交通總長吳毓麟特批了一列專車送陳子錕赴任,新任交通部鐵路警務處副處長王庚又特地調撥了一個連的路警隨行護送,載著江北護軍使一行的火車緩緩開出北京正陽門東車站,開始了南下的旅程。

火車在初夏的季節離開北京,疾馳在生機無限的綠野上,每個人都充滿對未來的希望,淮江北岸,廣闊的天地在等著英雄們大展拳腳。

專列在天津暫停片刻,加煤加水繼續沿津浦線南下,由於是交通總長特批的專列,一路綠燈暢行無阻,半夜時分,抵達魯南臨城火車站,再次停車加煤,火車站的站長帶著一票人上車問候,說啥都要留陳護軍使多住兩天。

陳子錕自然婉言推辭,站長說了實話,其實是山東新編旅的孫美瑤旅長明兒一早要來拜會陳長官,孫旅長放話說,要是放走了護軍使,就宰了站長。

無奈,只好在車上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臨城火車站前敲鑼打鼓,數百名大兵列隊前來,原來是孫美瑤到了。

昔日的抱犢崮匪首,今天已經搖身一變成為少將旅長,軍裝筆挺,馬靴鋥亮,氣色那叫一個好,身後跟著的孫桂枝依然是老軍打扮,戴的居然是二等兵的領章,可見老奸巨猾之極。

遠遠看見陳子錕,孫美瑤張開雙臂大笑著走過來:“陳老大,別來無恙啊。”兩人握手言歡,彼此看看對方的少將肩章,再次默契的哈哈大笑起來。

“陳老大,我一直等著你呢,給你看一出好戲,來人呀。”孫美瑤一擺手,幾個大兵牽著五頭黃牛過來,在月台上擺起了陣勢。

陳子錕不明所以:“孫旅長,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孫美瑤得意的一笑:“等會你就知道了,那啥,嫂子們就回避吧,看了要做噩夢的。”

他這樣一說,鑒冰和姚依蕾反而來了興趣,躲在專列窗戶後面悄悄看著熱鬧。

兩個大兵押著一個蓬頭後面的家夥上來,陳子錕一看,這不是抱犢崮上的日本翻譯麽,原來他終究還是沒能跑出去啊。

孫美瑤大喝一聲:“你個狗日的,死到臨頭還有啥好說的。”

橋本讓二擡起頭來,一雙眼睛黯淡無神,早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士兵們用麻繩將橋本讓二的四肢和腦袋捆上,系在牛身上,揮起了皮鞭,五頭牛慢吞吞的向前走去,橋本被拉了起來,四肢繃得緊緊,臉上表情痛苦不堪,鑒冰和姚依蕾不約而同的放下了窗簾,一顆心怦怦直跳,再也不敢看了。

火車站上人山人海,閑人們饒有興趣的看孫旅長五牛分屍,先是一條胳膊被生生扯了下來,然後是腦袋和另一條胳膊,鮮血染紅了月台,叫好聲雷鳴般響著,孫美瑤更加得意,四處拱手,那勁頭簡直像是演完了謝幕的京戲名角。

一幕五牛分屍,看的陳子錕直犯惡心,皺眉道:“孫旅長好雅興。”

孫美瑤嘿嘿笑道:“這不是上回沒來得及讓你看麽,別見怪,還有兩樣禮物給陳老大。”

說完一擺手,兩個護兵將一筐銀洋擡上了火車,往車廂裏一放,咣當一聲,沉甸甸的很有感覺。

“我們抱犢崮的兄弟能有今天,多虧了陳老大幫助,我孫美瑤知恩圖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陳老大你要是不收,我可翻臉。”孫美瑤一本正經的說道。

“收,怎麽不收,再多我也不嫌棄。”陳子錕也很嚴肅的答道,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還有一樣禮物,是什麽稀罕物?”陳子錕頗有興趣的問道。

孫美瑤一拍巴掌,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深深一鞠躬:“大帥好。”

陳子錕大喜過望,原來小男孩正是在抱犢崮山洞裏走丟的小道童清風,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

孫美瑤道:“這孩子命大,在山洞裏好幾天都沒餓死,好好待他吧,跟在身邊當個勤務兵啥的。”

陳子錕道:“多謝孫旅長成全。”

孫美瑤道:“好了,本來他們說留你喝上三天三夜的,我尋思你急等著上任,就不留你了,啥時候咱兄弟再聚首的時候,定然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陳子錕和孫美瑤擊掌為盟,隨即上了火車,汽笛長鳴,專列啟動,孫美瑤一直站在原地揮手致意,直到火車看不見蹤影,此時他倆都不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面。

清風怯生生的坐在列車上,不敢東張西望,他是被老道撿來的孤兒,從小沒出過大山,就在巢雲觀裏陪著三清塑像渡過童年時光,哪見過火車這種先進玩意了。

鑒冰和姚依蕾百無聊賴,對這個中途加入的旅伴頗感興趣,問長問短,還拿出糕點和汽水給他吃。

“你叫什麽名字?”姚依蕾問道。

“道號清風。”

“姓什麽?”

“沒有姓。”

“不如我給你起個名字吧。”姚依蕾撫摸著懷裏的癩皮狗阿扁,想了想道:“你就叫阿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