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命大的烈士

城頭鏖戰,民軍傷亡慘重,城下擺了十二具屍首,白天還是活蹦亂跳的大活人,到了晚上就陰陽兩隔了,孫家棺材鋪贊助了十二口壽材斂了烈士們,孤兒寡婦在一旁哭的淒慘,真是聽者落淚聞者傷心。

檢點彈藥,已經所剩無幾,明天土匪再次發動進攻的話,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傷員也很多,重傷三十多人,輕傷五十多人,好在城裏就有郎中和藥鋪,傷員都得到了及時的救治。

陳子錕巡視城墻,心情無比沉重,稍候召開了軍事會議,宣布一項決定。

“我準備親自出城夜襲敵營,需要三名志願者。”

眾皆嘩然,閻參謀長勸道:“萬萬不可,南泰安危系於將軍一身,萬一有個閃失,縣城不保,我們就都成了千古罪人。”

柳縣長也勸道:“護軍使三思啊,還是堅守待援比較穩妥。”

陳子錕道:“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教授說過一句話,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如果夜襲成功,定能遲滯土匪的進攻,打擊他們的士氣,論作戰經驗,城內大概沒有人能強過我的,所以,我必須去。”

他拿出美國留學的事兒來壓人,別人自然就都沒話可說了,洋人教授說的話,絕對錯不了。

王德貴和李長勝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我們去,當年咱們弟兄一起端了松林店和長辛店,這回照樣端了土匪窩。”

陳子錕贊道:“兩位老哥好膽色!不過還需要一個熟悉當地地形地貌的人。”

柳縣長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半步。

龔梓君站了出來,毅然決然:“我去!”

夏景夕拉住了他的衣襟,眼中盡是不舍與感動。

龔梓君用力的點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論打仗,你姓龔的不行,還得我來!”

一張麻子臉走了過來,正是保安團團長丘富兆,今天多虧了他帶領團丁趕上城頭增援,要不然土匪就進城了。

見他過來,夏景夕立刻將臉扭到了一旁。

丘富兆大大咧咧道:“護軍使,論打槍,縣城裏就是我們這幫保安團的兄弟了,你要是不嫌棄,出城就帶著我,保管不給你拖後腿。”

又對龔梓君道:“這回出城,我要是死了,表妹就托付給你了,你若是辜負了她,我做鬼也會來找你的。”

龔梓君沒說話,他只覺得今天的丘富兆和往日大相徑庭。

丘富兆戴上了帽子,沖夏景夕笑笑:“表妹,我走了。”隨即出去了。

夏景夕咬著嘴唇,也沒說話。

陳子錕道:“既然人已經齊了,事不宜遲,這就出發。”

……

四個人,八支槍,趁著夜色從西城門下去,穿過沼澤地迂回到土匪宿營地內大打出手,土匪和正規軍不同,沒有輜重和糧草,時值夏天,也沒有帳篷,就這樣席地而臥,躺的橫七豎八,毫無章法,服色更是雜亂,渾水摸魚再容易不過了。

突然遭到夜襲,土匪們炸了窩,紛紛拔起來亂跑亂開槍,好在大瓢把子蓋龍泉經驗豐富,一聲唿哨,用黑話下令所有人趴下別動,專打跑動的。

不得不說,這一手真高明,土匪們迅速從混亂中清醒過來,紛紛臥倒在地,有些沒聽到號令的卻遭了殃,被四面八方打來的子彈穿成了篩子。

陳子錕見勢不妙,急令撤退,四人在夜色掩護下向城池方向退走,土匪發現蹤跡,急忙追來,丘富兆平端兩支盒子炮左右開弓,打得不亦樂乎,忽然一槍打來,正中他的腦袋,人一聲不吭就栽倒了。

王德貴用花管子朝後面打了一梭子,壓制了敵人的火力,正要走人,陳子錕卻道:“把他抗走,屍體不能留給土匪。”

李長勝扛起丘富兆的屍體便走,王德貴換了彈夾在後面掩護,土匪夜盲症居多,又不清楚官軍虛實,虛張聲勢一番後也就不追了。

進了城,鑒冰和姚依蕾先撲了上來,她倆事先並不知道陳子錕帶隊出城,後來將閻肅和柳優晉好一頓臭罵。

先上上下下檢查陳子錕身上有沒有傷口,看到毫發無損後才放了心,姚依蕾氣壞了,揪著他的耳朵大罵:“你是主將,怎麽能親自沖鋒陷陣,你有個好歹,讓我倆守寡啊!”

鑒冰也埋怨道:“千萬別再幹這種事了,打仗讓部下去就行了。”

陳子錕苦笑道:“九死一生的事兒,怎麽好讓別人去冒險,好歹我也是萬馬軍中拼殺過的,幹這個順手,讓老百姓去,那就是送死。”

說著看看身後,丘富兆的屍體就停在地上,臉上一個血洞,是被子彈打的。

一群人圍著丘團長的屍體,默默摘下了帽子,夏景夕趴在龔梓君懷裏抽泣著,雖然她很討厭這個表哥,還當面罵他是癩皮麻子狗,但至少他在死前這一段時間,是當之無愧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