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寨主孫桂枝來投

1923年的冬天,南泰縣發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是下了一場十年罕有的大雪,緩解了嚴重的旱情;第二件是護軍使陳子錕率兵剿滅了本縣境內最大的杆子,從此客商來往大青山殺虎口,再也不用繳買路錢了。

第三件事,也是對縣民最重要的一件事,護軍使公署招安了數千土匪,兵不血刃一舉將南泰縣的治安恢復到民國初年的水平,談起護軍使陳大人,別管是有頭有臉的鄉紳,還是平頭老百姓,無不交口稱贊。

蓋龍泉的威名不是吹的,他振臂一呼,全縣的土匪望風而降,這年頭當土匪大多是逼上梁山,迫不得已,在官軍的圍剿下生存空間越來越小,連“白狼”都降了,他們又何苦堅持,於是乎,除了一些作孽太深的慣匪之外,全縣杆子爭先恐後都來歸順,第七混成旅的兵力迅速擴充,達到了四千人之巨。

陳子錕犯了愁,這麽多的兵馬他根本管理不過來,充其量他就是個軍校肄業生而已,哪有管理幾千兵馬的經驗,好在有閻參謀長從旁協助,收編土匪的工作倒也有條有理。

蓋龍泉一共招攬來三千六百八十八名土匪,人數足夠編一個旅的,但成色就不那麽好看了,只有一半人帶槍,而且老的老,少的少,即便如此,陳子錕還是如約封蓋龍泉做了第七混成旅第二團的團長,蘇青彥做了第二團參謀長,杆子諸弟兄都當了營長連長,一時間縣城布店裁縫鋪和鞋匠都忙個不停,為各位長官量身定做呢子制服和大皮靴,青灰色的呢料都賣斷了貨,得緊急從省城調貨。

收編了這麽多的土匪,陳子錕手下兵力急劇擴充,一夜之間便有了近五千人馬,但各種問題隨之而來,首先是糧餉不足,這麽多的兵,每月光軍餉開支就要五萬,還不算軍裝被服糧食鹹菜開銷,其次是缺槍少彈,土匪們的槍械五花八門,前清的擡槍火銃,德國毛瑟、日本金鉤、奧地利曼利夏,光口徑就不下五種,槍械雜亂也就罷了,還有一多半人根本沒槍,出操只能扛著紅纓槍和鬼頭刀,再有就是營房缺乏,城裏根本住不下這麽多人,就算能住下也不敢他們駐紮在城裏。

營房的事情好處理,用土坯石頭在城外臨時搭建營房便是,只要能遮風擋雨避寒即可,人力是現成的,原料也花不了幾個錢,可軍餉糧食卻是真開不出了。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幾天護軍使公署的後勤處長龔梓君愁得一個頭兩個大,他是富家公子出身,雖說在省城讀了大學,肚裏頗有些墨水,但處理這樣繁雜的事務還是嚴重缺乏經驗,好在有第二團的參謀長蘇青彥從旁協助,負擔減輕了不少。

蘇青彥是秀才出身,在杆子裏不但當著軍師,還兼任糧台的職務,糧台就負責後勤這一塊,業務熟得很,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縣裏沒糧沒錢沒槍,他也沒轍。

發不出錢糧,剛歸順的土匪人心不穩,隨時都有嘩變的可能,閻肅勸陳子錕增加稅收,卻被陳子錕否決,上次籌借的款項還沒還,如何再借,民間有雲,好借好還,再借不難,此時加賦,等於自毀名聲。

陳子錕在關東當過馬賊,深知土匪的心理,不患寡而患不均才是不穩定的因素,他脫了少將軍服,換了一身粗布軍裝,腰間隨便紮一根皮帶,帶著衛隊搬到城外軍營居住,眾兵見護軍使大人和他們同甘共苦,吃糠咽菜,自然偃旗息鼓,消停多了。

1924年元旦,南泰縣城風平浪靜,老百姓都沒過陽歷年的傳統,只當平常日子一樣過,城外軍營初見規模,由土匪組成的第七混成旅官兵就駐紮在這裏,上校團長蓋龍泉用鍘刀剁了幾個害群之馬後,原本散漫的軍紀變得頗像那麽回事了。

軍營門口來了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老頭,往地上一坐就不起來了,哨兵來攆他,老頭卻道:“我和你們護軍使是親戚。”

哨兵不敢怠慢,急忙報告長官,副官趙玉峰聞訊前來,輕蔑的瞧瞧老頭,見他雖然穿的邋遢,但眼中精光閃爍,分明是個練家子出身,便道:“老家夥,我們大帥連爹娘都沒有,哪來的親戚,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老頭道:“我叫孫桂枝,從山東來,我侄子和護軍使是八拜之交,親如兄弟,算起來我也是陳大帥的親戚了。”

趙玉峰見他說的有名有姓的,便回公事房把這事兒報告了,陳子錕聽了大驚,孫桂枝是孫美瑤叔叔,抱犢崮的老當家,怎麽突然駕臨南泰了?肯定有事發生,他顧不上換衣服,穿著一身二等兵的粗布軍裝就出了軍營,親自迎接孫桂枝。

“老寨主,果然是您老。”陳子錕一眼就認出孫桂枝來,急忙上前請安,孫桂枝老淚縱橫,嗚嗚說不出話來。

陳子錕道:“快把老人家攙到公事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