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強渡淮江

民國十三年九月三日,江浙戰爭正式開鑼,齊燮元和盧永祥的部隊在江蘇宜興交火,雙方互有傷亡。

江東省這邊也動了起來,督軍孫開勤任江浙滬聯軍副總司令,段海祥任省軍前敵總指揮,負責剿滅盤踞在江北一帶的陳子錕。

段海祥自打上次戰敗之後,一直和陳子錕保持著良好的關系,但心裏未嘗不想報這一箭之仇,他將大軍在南岸一字擺開,挖工事修戰壕,擺出防禦的架勢,但暗地裏卻在收集船只,準備排成浮橋,渡江北上。

這是夏景琦出的主意,所謂兵不厭詐,對付狡猾的陳子錕,就得比他還精明才行。

雖說戰端一開,但兩岸正常來往未斷,運煤炭的,拉桐油的貨船在淮江中自由航行,兩邊互相派了不少細作探聽軍情,每日裏夏景琦都要坐船到江裏,拿著望遠鏡觀察北岸,偵查江北軍的動靜。

江北不但演習渡江作戰,還紮了許多的木筏子作為渡船不足的補充,看來是打定主意要南下了。

省軍前敵指揮部,桌上擺著沙盤,夏參謀和一幫陸軍講武堂畢業的少壯派軍官雄赳赳的站在一旁,段海祥在護兵馬弁的簇擁下從外面進來,哈哈大笑道:“今天有什麽好消息?”

夏景琦道:“回司令,北邊開始紮木筏子了,看樣子是一門心思想渡江打咱們。”

段海祥道:“上回讓他們占了些便宜,真當我老段好欺負啊,這回不把小陳的屎打出來,我就不姓段。”

夏景琦接口道:“驕兵必敗,更何況我軍有壓倒性的優勢,只要浮橋搭起,便能長驅直入,直搗南泰,取了江北,便可兵進徐州,抄齊燮元的後路。”

段海祥道:“可笑陳子錕覆滅在即,還在做渡江的清秋大夢呢。”

眾人哈哈大笑。

夏景琦忽然跪地道:“司令,請給卑職做主!”

段海祥趕緊攙扶:“夏參謀何出此言,快快請起。”

夏景琦道:“卑職的父親被陳子錕害死,請司令為卑職報此血海深仇。”

段海祥道:“你有家仇,我有國恨,江北軍乃是一幫土匪草寇組成,這回打過江北,定然將他們斬草除根,陳子錕雖然放了我一馬,但那是私人交情,大是大非面前本司令絕不會念舊的,你放心,屆時我會把陳子錕交給你處置,只是就不要禍及無辜,他的家人就不必追究了。”

夏景琦道:“謝司令!”

段海祥道:“來,咱們制定一個周詳的渡江方案吧。”

……

省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時候,江北軍也在忙碌著,他們雖然表面上擺出渡江的架勢,其實暗中卻修繕城墻,挖掘工事,存儲糧食彈藥,陳子錕的兩位夫人也都被送到徐州,乘火車北上前往北京躲避戰禍去了。

傍晚時分,南泰城外大營吹響了集合號,五百名身穿灰藍夏布軍裝的士兵迅速集結在校場上,他們和其他第七混成旅的弟兄截然不同,穿的是正規軍的軍裝,頭戴綴著五色星徽的大檐帽,腰帶上掛著牛皮子彈盒,綁腿一直紮到膝蓋,步槍是嶄新的德國毛瑟,軍銜領章肩章一應俱全,胳膊上還裹著一個白色袖章,上面寫了一個“孫”字。

這是省軍警備旅的標準打扮。

陳子錕一襲戎裝,佩刀鏗鏘的走過來,檢閱了部隊後開始講話:“弟兄們,訓練你們這麽久就是為了今天,淮江對岸,是省軍六萬人馬,咱們打不過他,只能掏他的老窩去,弟兄們,富貴險中求,以後是吃香喝辣,還是吃糠咽菜,就看這一回了。”

說著摘了帽子,噗通跪在地上:“弟兄們,此去九死一生,我陳子錕先給你們磕頭了!”

五百兄弟齊刷刷的跪下,五百雙膝蓋在大校場上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五百只酒碗,全都斟滿了淮江水和南泰紅高粱釀成的烈酒,陳子錕捧起酒碗道:“幹!”飲罷將碗摔在地上,弟兄們也都咕咚咕咚將酒幹了,五百只碗摔碎在煙塵裏。

陳子錕掏出懷表看看時間,低聲道:“出發!”

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部隊披上蓑衣戴上鬥笠,連夜出動了。

與此同時,南泰碼頭邊停著的蒸汽貨船裝滿了煤炭,悄悄起航了,但是剛開到江心就有一道刺眼的光柱射過來,是省城水警總隊的炮艇。

為了防備江北軍強渡淮江,孫開勤把水警總隊的幾艘炮艇也劃給孫開勤節制,專門搜檢南泰出來的船只,戰爭期間,就算是掛英國旗的船只也一樣臨檢。

水警跳幫過去查看一番,船艙裏裝的都是白煤,並無不妥,收取例行孝敬之後放行,貨船再度前行了數十裏,在江灣出靠岸停泊,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將艙裏的白煤全都傾倒進江裏,露出埋在煤堆裏一個龐然大物,揭開附在上面的油布,原來是一輛黑色的英國羅孚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