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直系末日

軍隊進城的時候,紫光車廠的車夫張大牛正在安定門一帶拉晚兒,看到這麽多荷槍實彈的大兵半夜進城,見多識廣的老車夫立刻意識到不妙,趕緊拉著空車往回跑。

他猜的沒錯,軍隊一進城就開始封鎖交通要道,在每個路口都擺上一輛大車,派駐一個班的士兵站崗放哨,禁止所有車輛通行,有幾個敏捷的士兵還爬上了電線杆子,哢嚓哢嚓將電話線給剪斷了。

張大牛一口氣沒歇跑回了宣武門內頭發胡同紫光車廠,上氣不接下氣道:“掌櫃的,不好了,軍隊進城了。”

寶慶愣了:“不能夠啊,吳大帥不是在山海關守著了麽,奉軍哪能這麽快打過來?”

張大牛說:“那誰知道呢,反正大隊人馬從北邊開進來了,胳膊上都纏著白布條子,足有幾千上萬人,掌櫃的我還能哄你麽。”

寶慶知道張大牛不可能說謊,沉吟片刻道:“先收車,這兩天不慌上街做生意,等風聲平息下來再說,預備一口大缸,裝上磚頭瓦塊把街門堵上,再買點面粉鹹菜啥的,以防萬一。”

安頓好了外院的事情,寶慶回到內宅和衣躺下,兩眼瞪著天棚睡不著,杏兒道:“有啥事,把你嚇成這樣?”

寶慶道:“不知道哪路人馬進京了,興許要變天。”

杏兒道:“咱老北京啥沒經過,八國聯軍來過,張勛辮子兵進過,段祺瑞吳佩孚也來來回回打了好幾次了,不都沒事麽,你放心,不出三月,準太平。”

寶慶道:“話是這麽說,咱們小戶人家就算出事,也掉不了腦袋,我擔心的是大錕子。”

杏兒一骨碌爬起來:“大錕子怎麽了?”

寶慶笑道:“看把你慌得,我就是這麽一說,大錕子現在江東當督軍,好著呢,我就是想啊,這大帥們打來打去的,今天還耀武揚威的,誰能保證明天不成了階下囚。”

杏兒也陷入深深沉思中,半晌才道:“路都是自己選的,大錕子、小順子,還有果兒,走的都是他們自己選的路,怨不得別人,唉,這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果兒跑哪裏去了,連封信也不來。”

寶慶輕拍杏兒後背:“睡吧,天塌不下來,別神神叨叨的,小心肚裏孩子。”

……

大軍入城,這麽大的動靜不可能沒人發現,總統府收支處長李彥青的府邸裏突然響起了刺耳的電話鈴聲,管家接了電話問道:“哪裏?”

“我找李處長有緊急軍情稟告!”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急促。

“六爺已經睡下了,有天大的事兒也得等明天再說。”管家不由分說撂了電話。

沒半分鐘,電話又響了,管家不耐煩的拿起來罵道:“你他媽吃頂了麽,我不說了麽,六爺已經睡了!”

“北京城被十一師……”話沒說完,電話中斷了,管家嘀咕了一聲莫名其妙,將電話丟在一旁。

忽然大門外傳來砸門的聲音,很急促,很囂張,管家大怒:“反了他們!”帶了幾個傭人去打開了大門,頤指氣使喝問道:“知道這是誰的宅子麽?”

門外站著一群舉著火把的士兵,灰藍粗布軍裝,牛皮子彈轉帶,盒子槍柄上系著紅綢子,一張張大黑臉橫眉冷目,跟誰欠了他們二百塊大洋似的。

“草你親娘!”一槍托打過來,將管家鼻子砸出了血,大兵們蜂擁而入,徑直闖入臥室將李彥青從床上拖了下來。

李彥青嚇得臉色慘白,連聲質問:“你們是誰的部下,我是李彥青,李彥青啊。”

“抓的就是你個賣屁股的狗日的!”一個軍官罵道,上前抽了他七八個大嘴巴,李彥青門牙都掉了,鮮血淋漓。

“你貪汙的軍餉藏在哪裏?”軍官厲聲喝問。

李彥青牙關緊咬一言不發。

“拖下去打!再不交代就讓弟兄們輪流走他的旱道!”軍官將盒子槍放回木殼,拍拍巴掌自言自語“三扁不如一圓,大總統能走,俺們也走得。”

……

中南海,陳子錕正陪曹錕打牌,牌品見人品,這一夜陳子錕輸了不少,但是眉頭都不皺一下,依然談笑風生,更讓曹錕欣賞有加。

“子錕,歇兩天你就上前線,把老張父子倆攆到關外去,我晉升你做上將。到時候不管是陸軍總長還是巡閱使,隨你挑。”曹錕心情大好,封官許願,陳子錕淡淡一笑,只當耳旁風,可姚太太卻當了真,心中狂喜,暗暗慶幸找對了女婿,若是當初找了西園尾雄,想必沒那麽風光。

正說著呢,外面一陣嘈雜,曹錕皺眉道:“堂堂總統衛隊半夜喧嘩,成何體統。”

話音未落,門被粗魯的踢開,一隊士兵沖了進來,陳子錕大驚,他知道這種穿粗布軍裝的士兵絕對不會是總統府衛隊,八成是奉軍的敢死隊千裏奇襲北京,摸進了總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