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刷茅房的道理和偷饅頭事件

劉婷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沒有通天的本領,她能做的唯有努力工作,爭取盡快渡過實習期罷了,這樣可以多拿一些薪水。

從此,她每天到督辦公署上班的時間更早了,除了分內的工作之外,還幫別著倒水掃地,弄的公署的雜役都有意見,不過職員們都小劉姑娘的感覺越來越好了,副官處長趙玉峰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沒過幾天,督辦公署開了個小型食堂,每天免費供應午餐,饅頭稀粥大米飯,葷素菜各四個,都是家常飯菜,份量管夠,無形中解決了劉婷的大麻煩,每天省下一頓飯錢,家裏的壓力可以減輕很多。

父親依舊沒有找到工作,他這樣的老學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做文案,還真沒什麽合適的活兒,省城就兩家報館,編輯記者校對什麽的,一個蘿蔔一個坑,哪有空余位置,當教書匠也不行,因為父親有輕微口吃,一向沉默寡言,如何能教孩童。

家裏少了每月十二塊錢的固定收入,立刻捉襟見肘起來,母親每日挺著肚子去幫人漿洗衣服換取微薄收入,弟弟妹妹們整天在巷子裏瘋玩,也沒人管束。

有一天劉婷回家的時候,在路上看見父親拿了張紙站在路邊,上面寫著“代寫家信”,行人絡繹不絕的從面前走過,他也不招攬生意,就這樣默默地站著。

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眼。

……

阮銘川經過幾天休息,終於恢復了精氣神,開始和陳子錕正式商討辦報紙的事情。

“辦報說起來容易,其實難得很,就我一個人,那是萬萬不行的,需要一批合格的記者,編輯,校對、排字工,印刷工,還有後勤、采買、會計,缺一個都不行。”阮銘川這樣說。

陳子錕表示這都不是問題,只要舍得花錢,什麽都會有。

阮銘川說:“最好找現成的,臨時培訓還得花時間,不行就從別的報館挖人。”

陳子錕說:“沒問題,省城沒合適的人,我就從史量才那裏借人。”

阮銘川道:“那敢情好,申報的人,那是沒的說……哎喲喲!”

“咋了,小阮,要不要請醫生?”陳子錕關切道。

阮銘川捂著肚子,一臉幸福的痛苦:“沒事,吃多了,拉屎去,你們江東的菜真夠味,昨晚上吃多了紅燒肉,夜裏喝了點涼水,老鬧肚子,不過也好,我在北京的時候整天便秘,正好清清腸胃,對不住,我得上茅房去了。”

陳子錕道:“你撐得住麽,要不我扶你去?”

“不敢勞您大駕。”阮銘川捂著肚子往外走,茅房在督辦公署院子裏,打掃的挺幹凈,阮記者找個蹲坑蹲下來,釋放著腸道的壓力,飄飄欲仙,忽然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鄭兄,你怎麽還在這兒幹呢,你可是堂堂交大畢業生,姓陳的就讓你刷茅房,這不明擺著折辱你麽!”

“麥平,我必須忍辱負重,這是我的職責和任務。”

“他就是不想要咱們,故意用這一招逼咱們走呢,你可別上當,就算你茅房刷的再幹凈也沒用,他還會想出別的辦法來,還有劉婷,江大中文系的才女,整天和故紙堆打交道,簡直胡鬧,我看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麥平,你脾氣太沖了,這樣可不好,你走吧,反正我是會留下來的。”

“說得好,有志氣。”茅房裏傳來聲音,鄭澤如和麥平面面相覷,然後就看到一個派頭十足的男子叼著煙,系著皮帶從裏面出來。

“兩個小子,刷茅房不丟人,你們知道,陳昆吾以前在北京幹過什麽?”男子神氣十足,一副教訓人的樣子。

“切,不就是拉過洋車麽。”麥平不屑道。

鄭澤如卻發現此人直呼陳督辦的字,看來是親近之人,又是一口京腔,想必是舊相識。

“莫非督辦刷過茅房?”鄭澤如問道。

“小子果然聰明,一點就透,你們這位陳督辦,那可不是等閑之輩,三教九流全認識,京城糞王於德順和他是過命的交情,兩人結識,就源於胡同茅廁之爭……你們陳督辦,一把糞勺,一個柳條筐,掏便整條街的茅廁,那是鬧著玩的麽,如今你們就刷一個茅房,還滿腹牢騷,丟人不丟人。”

阮銘川得意洋洋掃視著兩人,又轉為淳淳教誨:“年輕人啊,陳督辦可不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軍閥,他是喝過洋墨水,又受過傳統教育的儒將,他的國文底子厚著呢,劉師培的關門弟子,豈是鬧著玩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勞其筋骨,你們陳督辦一番苦心,卻被當成驢肝肺,真真是冤枉啊。”

說罷,阮銘川搖頭晃腦的去了。

麥平眨眨眼睛:“鄭兄,他說的是真的?”

“你說呢?”鄭澤如笑著反問,拿起掃帚和水桶進了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