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佳人有約

順承郡王府大殿內,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坐在張作霖身旁的張學良湊過來低聲道:“父親……”

張作霖舉手制止兒子的進言,身子前傾,沉聲問道:“陳子錕,鄰葛的話,也是我想問你的,你怎麽個意思?”

陳子錕掃視眾人,一幹安國軍將領手按軍刀,殺氣騰騰,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勢。

“奉軍,乃精銳之師,不論裝備訓練都是國內首屈一指,更有重炮、鐵甲車、飛機和艦隊助陣,北伐軍勞師遠征,南人不耐北方苦寒,這一場仗有的打。”陳子錕話鋒一轉,又贊起了對手。

安國軍諸將不動聲色,等著他的下文。

“可是,就算這一仗奉軍勝了,也是慘勝,敢問老帥可有力量繼續南下?”

這一句把張作霖問住了,陳子錕說的沒錯,雖然奉軍還有四十萬人馬,但北伐軍的戰鬥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孫傳芳幾十萬人馬打得屌蛋精光,國民革命軍卻越打越多,從最初的八個軍發展到現在的五十九個軍,還不算那些歸順省份的軍閥部隊,南京政府占據東南富庶之地,已經獲得列強諒解,軍火源源不斷,兵員無窮無盡,真打下去,奉軍沒有後勁,早晚得敗。

楊宇霆插言道:“你這話就錯了,我奉軍雄踞東北三省,有的是資源和兵員,只要老帥振臂一呼,轉眼就是十萬大軍,早晚飲馬長江,咱們弟兄再到南京打牌。”

陳子錕冷笑,好像聽到最可笑的事情。

楊宇霆惱羞成怒,正要發飆,張作霖哼了一聲:“媽了個巴子,繼續說。”

陳子錕又道:“殺來殺去,死的都是咱中國人,奉軍弟兄們自然是好樣的,個頂個都不怕死,可是咱得死的有意義才是,弟兄們在中原拼光了,老帥的家底子打沒了,這奉天怕是回不去啊,我就不信老帥心裏沒譜,小日本整天腦子裏琢磨的是什麽。”

這句話說到張作霖心裏去了,小日本自打日俄戰爭時期就覬覦著東北三省富饒的黑土地,那數不清的森林煤礦大豆高粱,要不是老毛子掣肘,早就動兵了,這些來自己在各方勢力中求生存,和日本人打交道不要太多,深深知道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自己現在是還有幾十萬軍隊鎮著,若是丟了老本,關東軍隨時都敢翻臉。

想到這裏,張作霖忽然換上笑臉,道:“子錕遠道而來,還沒吃飯吧,擺酒,整點咱東北的燒刀子,再弄個大拌菜,豬肉燉粉條子,咱爺們好好喝兩盅。”

陳子錕笑道:“再來點殺豬菜就更好了,我陪老帥痛飲三百杯。”

張作霖哈哈大笑:“到底是咱們關東出來的豪傑,痛快。小六子,跟人家學學,別整天抽煙看戲睡娘們。”

張學良諾諾連聲,楊宇霆笑容隱現,張宗昌和孫傳芳卻拉著個臉,推說有事先走。

張作霖也沒留他們,把楊宇霆也打發走了。只留下兒子張學良陪伴左右,叫上陳子錕一道去了後宅花廳。

酒宴擺上,陳子錕忽然起身退後兩步,作勢給張作霖行大禮。

“賢侄,這是幹什麽,快起來。”張作霖故作驚訝。

“剛才我是代表南京政府來的,言語造次,請老帥海涵,現在是家宴時間,我和漢卿八拜之交,老帥是我的長輩,受我一拜也是應該的。”陳子錕話說的漂亮,事兒做的也讓人挑不出理來。

呈上蔣介石和陸榮廷的親筆信,張作霖看了不免動容,嘆口氣道:“子錕,這屋裏只有咱爺三,有啥話你就直說吧。”

陳子錕道:“老帥,真的不能再打了,南邊有蔣主席,西邊有馮煥章和閻錫山,後面還有心懷鬼胎的小日本,咱們三面受敵,這仗打不得,不如退出北京,返回關外保存實力,若是中原有變局,咱們隨時可以南下。”

張學良道:“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張作霖沉吟片刻道:“其實安國軍裏想打的不過是張宗昌和孫傳芳,他倆的地盤首當其沖,楊宇霆這小子倒是幾次勸我出關,剛才他問你話,那是在給你當捧哏呢。”

陳子錕道:“那老帥是怎麽個意思?”

張作霖道:“打,心疼,不打,可惜。”

陳子錕道:“老帥是心疼安國軍大元帥的位子吧,去年我遇見一個高人,說北洋氣數只有十六年,袁世凱四年,皖系直系奉系各四年,老帥也算做過一任皇帝的人了,將來是要留名青史的,還有什麽可遺憾的。”

張作霖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會說話,我老張出身綠林,混到今天這個成色,祖墳上已經冒青煙了,算了,我老了,不爭了,我就指望這點家業別讓小六子敗光就行。”

張學良面露喜色:“父親,您同意出關了。”

張作霖不置可否:“喝酒,喝酒,可勁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