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夜我是你的新娘

北泰縣長是陳子錕的老部下龔梓君,他在縣政府裏接待了陳主席一行,縣府是一棟簡陋的工棚,僅能遮風擋雨而已,縣長以下,只有一個秘書,一個隨從,兩個雜役,僅此而已。

客人們都感慨這縣政府實在精悍簡陋,陳子錕說我曾下過一道政令,全省每個縣的縣政府不能比當地小學更大,不然縣長人頭落地。

林文靜林徽因姐妹咋舌不已,梁思成推了推眼鏡道:“這樣似乎不太民主吧,不過卻也不壞,雖然手段粗魯了些,但目的是好的,我想沒有哪個縣長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眾人一陣笑,午飯就在縣政府吃,龔梓君安排了一鍋麥仁稀飯,一籮筐雞蛋烙饃,連個肉菜也沒有,陳子錕說這也是我定下的規矩,縣長的夥食不能超過當地平均標準,老百姓吃什麽,他就得吃什麽。

吃過了午飯,龔梓君說我還有公務不能陪你們勘察,找了輛騾車給客人們代步,陳子錕等人上了騾車,自東向西開始勘察。

北泰縣是平地起來的城市,布局雜亂無章,總體呈東西長條狀,沿淮江鋪開,火車站和淮江鐵橋是城市的中心,向東有一座鐵礦,一座煤礦,還有一個規模不大的碼頭,向西是村落工棚,向北是大片的良田。

道路上塵土飛揚,淮江岸邊蘆葦叢生,宏偉壯觀的鐵橋上一列機車正噴著蒸汽經過,騾車在鄉間土路上慢騰騰的走著,車夫帶著氈帽,穿著看不清底色的對襟褂子,抱著鞭子抽著紙煙,這煙是陳子錕給他的,半包煙,頂一天的車資。

車夫並不知道自己拉的是本省的陳主席,只知道是龔縣長招待的省城客人,這就夠讓他驕傲的了,估計回家以後能吹半天,再說陳子錕打扮的也不像個官員模樣,皮夾克,卡其褲子翻毛皮鞋,脖子上還纏了塊飛行員常用的白絲巾,看起來非常洋派,林家姐妹穿著背帶褲和球鞋,梁思成則是一襲獵裝,四人看起來就像是兩對見過世面的情侶。

先參觀了東部的廠礦,又轉了轉西區的村落,聽陳子錕說再往西走五裏路有一座雲山,山上有一座不清楚朝代古塔和一些石刻,梁思成夫婦頓時來了興趣,非要去看一看。

雲山海拔不高,三百余米的樣子,早先陳子錕當江北護軍使的時候曾在這裏指揮第七混成旅和省軍進行過一場大戰,所以比較熟悉,領著他們爬上山來,古塔已經年久失修,搖搖欲墜。

“七層磚塔浮屠,看式樣像是宋代的。”梁思成取出蔡司照相機,開始拍照,林徽因則拿出畫夾和炭筆來速寫,陳子錕和林文靜則到一旁聊天去了。

兩人忙碌了許久,終於測量完了古塔,正打算去找石刻,卻看不見陳子錕和林文靜了。

“陳主席,靜姐~~”林徽因喊了半天,才看見二人從山上下來,身上頭上都沾了枯草,林文靜臉紅通通的。

“你們幹什麽去了,老半天不見。”梁思成問道,卻被林徽因偷偷掐了一下,便識趣的不再問。

陳子錕看看腕表,道:“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吧。”

忽然林文靜指著天上道:“看!”

眾人擡頭,一行大雁正展翅向南。

陳子錕從車上取下步槍,瞄了瞄,帶點提前量開槍,槍響雁落。

“晚飯有肉吃了。”陳子錕背起步槍健步如飛,撿大雁去了。

晚飯是在江邊吃的,用叫化雞的做法燒大雁吃,又從漁民那裏買了幾條肥美的大魚,直接用淮江水煮了,鮮的能咬掉舌頭。

夕陽余暉下,篝火余燼青煙裊裊,陳子錕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把吉他,輕輕彈著悠揚的旋律,林徽因裹著毯子躺在梁思成懷裏,靜靜聽陳子錕彈琴,幽幽道:“要是志摩在這裏,一定會寫首詩。”

梁思成扶扶眼鏡,笑了笑,沒說什麽。

江邊蚊子較多,四人回臥鋪專列上就寢,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繼續勘測地形,江北就這麽大點地方,橫平豎直阡陌縱橫,大致看看也就夠了,聽說南泰有不少古建築,林徽因要求參觀,於是又乘了一條烏篷船,從淮江入大王河,走水路來到南泰縣。

南泰的城墻還是明代打下的基礎,清末鬧長毛重修了一次,至今保持著原汁原味,城內是石板路和磚木結構的臨街房子,正好下起秋雨,朦朦朧朧的似幻似真,再加上垂著辮子背著籮筐的男人,小腳的女人,竟如同走入歷史的畫卷一般。

陳子錕心道得虧今天下點小雨,若是平時來,街上屎尿橫流,野狗亂跑,詩情畫意可就全沒了。

午飯是在醉仙居吃的,林老板前年中風,已經退居二線,現在酒樓是他小姨子夫妻倆在撐著,昔日怯生生的小女孩已經是背著孩子的爽利老板娘了,她對陳子錕印象很深刻,親自端了三壇透瓶香來獻給省主席飲用,周縣長帶著縣裏一幫閑雜人等作陪,雞鴨魚肉的吃的倒也痛快,只是沒了在北泰縣那種自由暢快的感覺,總覺得被沉重的歷史壓著。